第二十章(第4/5页)

菲尔博士深吸一口气,眼镜上的缎带随之飘起。

“我呐,”他说,“头一回盘问咱们的朋友马许时,就是要确定这一点。打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因为他老不停口地跟众人讲说死亡证明书开了自然死因,可见他至少怀疑过自杀。他撒谎是为了避免丑闻。

“不过,如果我可以耍个诈让他证明我判定的事实的话,那就更保险了。所以我才如此那般。你们可得承认,我当初讲的话并无矛盾吧?就因为马许撒谎,我才知道他说了实话。”

“不过,”何顿催问,“索林甚至都没告诉雪普顿医生,他怀疑玛歌也许是服毒自杀对吧?”

“嗯。因为雪普顿医生(如果你记得)一个劲儿地告诉他,那是歇斯底里发作,也许不很严重。之后就太迟了。所以他才撒谎。”

“我真搞不懂索林!”何顿走投无路地说。“我还是搞不清我该跟他道歉呢,还是扭他颈子!”

“其实,”菲尔博士说,“他这人再好了解不过。索林·马许是个不折不扣好脾性的人,他喜欢朋友,也会义不容辞尽力帮忙——只要他本身的利益不至严重受损,”他停了口。“说来,若非上帝垂怜……”

有段沉默。

“唉,”何顿说,“说来,若非上帝垂怜,我们全要下地狱。”

“可是,”希莉雅柔声道,“我恨他。就算我知道玛歌是……是那样儿,而且他没虐待过她,我还是恨他。这么说好无情,因为他这会儿——”

“噢,啊?”菲尔博士隆声说道,“他怎么样?”

“他们还不晓得。桃乐丝这会儿在疗养院。我们在等她来,”希莉雅犹疑起来,“不过我恨他,”她说,“因为他跟你们说我疯了,说玛歌是自然死亡,没有毒药瓶,但他一直都知道内情!唐,亲爱的!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很蠢。可是你怪我吗?”

“不!当然不怪!”

“我也不怪你,”菲尔博士说,“不过,雷公在上,小姑娘,你还真让我担心了好几下!

然后菲尔博士便摇摇头,动作好大。

“我在长画廊讲过啊,”他告诉何顿,“说这女孩脑筋没问题。她的确说她看见过鬼,不过她瞧见你时却知道你不是鬼,显然没有幻觉问题。在这同时,我还得确定她没……”

“没怎样?”

“没在制造证据!”菲尔博士说。

一抹敬畏的表情掠过他脸。

“我们出发要拆封墓穴锁孔的时候,”他继续说,“我好怕。他妈的,没错!不是因为我预期会有超自然事件,如你所想。而是因为,如果女孩打算制造证据的话——从那封信看来是有可能——警察马上会找上她。

“当初我们挖开墓穴封印时,乍看之下,好像除了棺木凌乱外并无异状。我觉得好放心,放了千百个心,搞得克劳福探长都注意到了。

“原先我为了误导克劳福,瞎掰了一堆说辞,要进墓穴绝无可能。然后,就在我觉得好过些时,克劳福的手电筒照到只有可能是希莉雅摆上的瓶子。我又忽然掉进深渊。”

“菲尔博士,”何顿问,“天杀的那些棺材是怎个给移动的呢?”

“啊,是,”菲尔博士看来内疚,“只怕(咳哼)我那瞎掰不只唬过克劳福,也唬了你呐。”

“你瞎掰的根本不算什么!洛克昨天说了个还更劲爆的事实哩。两口现代棺木,分属玛歌还有个叫约翰·德沃何的家伙,都是密封的庞然大物,各重800磅。谁有能耐甩着玩啊?”

“这点,你知道,”菲尔博士解释道,“正是我瞎掰的重点。‘甩’这个字是我提议的。不过棺木没给甩开。它们是给举起来的。”

“好吧,也好!它们是怎么给举起来的?”

“说来,”菲尔博士说,“关键在于‘水’。”

“水?”

“现代棺木密不透风。所以也能防水。它们可以浮起来。”

何顿瞪眼看他。

“凯斯华周遭的乡间,无疑你已经注意到,”菲尔博士说,“是靠地下泉灌溉的。也就是德国人所谓的——”

“Crundwasser(译注:德文,地下水)!”何顿喃喃道,脑子突然想通。“Grundwasser!”

“对。春秋两季差不多都会涌到地面,而冬夏两季则会很快渗回地底。任谁如果研究过附近乡间,都可以打个小赌说,春秋两季墓穴会淹水。

“如你所见,墓穴离地面4呎。而且你也呼吸到里头的湿气。克劳福走在里头的时候,沙地留下痕迹鲜明的脚印,沙子全干不可能有这种效果;沙地是湿的。

“新的密封棺木,如果给举高4呎而且开始漂浮的话,自然会四处移动。其中一具的顶部嵌上后墙,水退之后还半竖在墙面上,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最旧的那具棺木,因为来自16世纪腐烂掉了,所以根本没动;水渗进去了。而18世纪的棺木则斜着移了位,只有移动一部分,如此而已。你——呃——你懂我意思吗?”

“嗯,”何顿语气茫然。

“这种情况,”菲尔博士隆声道,“凯斯华以前从没发生过。墓穴是新的。除了旧墓穴外——在山丘上,所以不太可能被地下水侵扰——这是教堂墓园惟一的墓地。不过这种现象在其他地方其实还算常见(原书作者注:参考Oddities《奇闻轶事》一书,作者为Rupert T. Gould鲁柏·古德中将)。”

“那么地面上的沙……?”

“当然没有足迹。除了棺木周遭有些凌乱之外,水在沙土上缓缓起伏只会让沙更平滑。

“奶奶熊的!我给了个提示啊!新装的锁,因为远远在水面上头,转动时喀个脆响一声。可门下端的枢纽,因为水涨时肯定会给水冲到,所以才嘎吱嘎吱地响。生锈了呐。水,水,水!”

“搞了半天只是这样?”

“搞了半天,”菲尔博士说,“只是这样。”

“我是罪魁祸首,唐,”希莉雅的声音低抑。“我——我在一本书里找到这个资料。我觉得可以赌一赌。你很恨我吗?”

“别傻了,亲爱的!恨你?”

“可是菲尔博士一定很不爽。”

“雷公在上,”菲尔博士说,“我是很不爽!”

“你有权利不爽。实在抱歉。当初我是要找个假毒药瓶混充真品,结果在宽阶宅的地窖里——想来是龙尼藏的——拿到了真品自己都不晓得。你我封上墓穴时,我把药瓶搁在里头。你有权利不爽,因为成了受害者——”

“胡说!”菲尔博士道。“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跟我讲实话的。气死人了,女孩儿!要混淆证物,我可以想出比编个那种超自然故事好得多的办法。”

“当时我是走投无路,”希莉雅说。“索林得意忘形,说我疯了。所以我就想说我干脆发个疯,看他觉得怎样。不过结果只是引出不利于我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