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唉呀!”艾顿法官低声抱怨着,把杯里的白兰地喝完。

“那就关系到第二点。如果有人开了第二枪,这第二颗子弹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停了下来,热切地看着所有人。

“不在这个房间里。葛汉巡官向我保证。他确定警方搜过每一个角落了,没找到那样的东西,虽然我们知道有第二颗空弹壳。星期六晚上他开车载我到饭店的路上,我越是追问,他越是肯定。可是,子弹不可能飞出这个房间。所以空弹壳一定还在这里。”

法官脸上带着笑意。

“现在,”他指出,“若是因为子弹不在这里,就要抛弃这个相当可靠的理论,是不合逻辑的。”

“的确,并不合理,”菲尔博士说。

光线又暗了下来,他们只看得见菲尔博士喘着气的身子侧影。

“如果你准许的话,葛汉巡官现在要模拟凶手当时的行径。我身体不够灵活,没办法表演。”

在场的人这会儿全把目光转移到葛汉巡官身上。葛汉一副坚定严肃的模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巴洛细看后,认出是一包东尼糖果公司的日香糖。葛汉剥开一片口香糖的包装纸,把口香糖放入口中。

法官打量着他,没说话。艾顿法官看葛汉的表情跟当初他看莫瑞尔的表情没两样。

“当然,”菲尔博士又接着说,“我应该早些明白这一点。其实有三个相当明确的迹象指示了我们该调查的方向。

“第一个是电话,我老早就觉得电话不对劲。我一开始就觉得电话有问题,就像当时我跟你们说的,为什么电话只是被推落桌面,就破损得那么厉害,像是有人使劲往地上摔似的,或是——从很高的地方让电话坠落。

“然后是旋转椅上的小坐垫。我检查过,很脏,可是整个屋子却很干净。我知道葛汉巡官当天晚上稍早的时候,曾拿起坐垫拍打掉一些泥垢。看起来像是有人穿着湿靴子踩在上面过。

“最后,是这个。”

菲尔博士拖着笨重的身子,慢吞吞地走到桌子边。他挪到桌子的另一头,好让大家都不会被挡住视线,他拉了桌灯的链子。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书桌和地板,跟前天葛汉开灯的时候一样。

“艾顿法官,”菲尔博士继续说,“告诉我们他在8点20分离开这个房间到厨房去时,只亮着这盏灯。8点20到30分之间,有人开了中央的吊灯。为什么呢?你们可以看见桌灯的金属灯罩是固定的,灯光只照到桌子和地板,照不到房间的上半部。

“把这一点跟那两件事:(一)有人踩在旋转椅的坐垫上,(二)有人把电话举高再挥下,两件事一起考虑,我们要看的只有一个地方。确实,我们要找的只有一个东西。”

菲尔博士转身,走到往门厅的门边,中央大灯的开关前。他按下开关,吊灯刹时大亮,众人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习惯强烈的灯光。

“在这里,”菲尔博士说。

书桌上方的墙头,怪诞的麋鹿头正看着他们。这个麋鹿头俗气老旧又被蠹虫吃得一塌糊涂,跟丑陋的蓝色花壁纸、刺绣的沙发靠垫倒是很相配。

艾顿法官的声音变得干涩粗嘎,失去了警戒心,也因讶异而显得有点激动。

“你是说——”

“葛汉,表演给他们看,”菲尔博士建议。

葛汉巡官站了起来,从臀部的口袋掏出一把艾维斯管特.32的手枪,先试了试,确定旋转弹膛能转到击铁前。

他走到桌子边,把旋转椅挪到手枪前两呎远靠麋鹿头左边的地方。他把枪换到左手,将一条手帕缠在右手上,用右手拿起电话和话筒。就这样右手拿着电话,左手握着手枪,他站到了椅子上。他忙着稳住身子,椅子则咯吱咯吱猛响。

葛汉的视线现在差不多可平视麋鹿的玻璃珠眼睛。他把手枪指着怪诞鹿头的右鼻孔。然后将电话线的长度拉到极限,把电话和手枪靠在一起,俯身把头凑向这两样东西。

然后他轻声说话,字字清楚。

“沙丘之屋。艾顿的小屋。救命!”葛汉说。他倏地把头往后一缩——开了枪。

枪声在密闭的房间里轰然作响。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此快速,斐德列克·巴洛要到后来回想时才晓得自己目睹了什么事。

电话松脱了手,猛地撞击地板当啷作响。电话坠落时,葛汉手上的手帕也随之飘动。他刚往鹿头的右鼻孔射了一颗子弹,就在葛汉急速伸手到鹿头的左鼻孔时,右手突然颤动了一下。在他的手还没碰到鹿头前,脚下椅子边的地毯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里突然出现一堆淡红色的沙,仿佛一个隐形的沙漏刚倒了过来,从空中飘落。就在葛汉把大拇指用力按进鹿头的鼻孔前,这些沙形成了一座迷你金字塔,一点沙撒到旁边去了。

“找到了!”巡官吐了一口气。底下的椅子咯吱哀叫着,葛汉身子一斜,差点跌下来。“口香糖还是有点用处,把一颗.32的子弹紧紧塞入洞里,跟油灰一样牢靠。而且口香糖硬了以后,跟里面的石膏一个颜色。”

大伙儿一阵沉默。

“没错,”菲尔博士叹了口气,其他的人看着他,“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一直要到昨天,我坐在饭店房间的阳台看着对街三名男子填沙包,然后有人提到这座小屋的前任屋主是加拿大人时,我才想到这一点。

“加拿大和美国的动物标本制作师,在制作大型动物的头部标本时,习惯在头壳和多层油布下填细沙。看到麋鹿头时,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你们知道,英国是没有麋鹿的。重点是,这活脱就是个天然的沙包,一个沙包轻而易举就能挡住小口径的手枪子弹。”

他回到沙发坐下。

葛汉巡官把上衣上的几粒沙掸掉,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的体重让地板震动了一下。他把手枪放在桌上。

“没有疑问,”葛汉严肃地说,“里面有两颗子弹。星期六晚上射的那一枪,子弹在鹿头的另一个鼻孔里。”

“非常高明,”艾顿法官说。

他似乎想清喉咙,这个轻微的动作触动了颈子的肌肉。可是,他脸上仍是毫无表情。

“你说,”法官思绪满怀地接下去,“有人这么做?”

“是的,先生,那个凶手。”

“哦。那你要怎么说我——”

葛汉注视着他。

“你?”他大声说,“老天,先生,我们从没想过是你下的手。老实说,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

窗外,草坪上有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一扇落地窗倏地拉了开来。康丝坦思·艾顿和珍·坦纳特先后跑进了屋子,急步停住。房里四个人的情绪如此紧绷,也许只有一个人例外,没人注意到这些女孩进了房间,直到康丝坦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