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面

“站在门这儿,你们两个,”哈德利简洁的说,“如果你们神经脆弱,就不要看。”

菲尔博士笨重地跟在他后面,蓝坡站在门口,用膀子护住门。葛里莫教授惨不忍睹,但哈德利并不害怕。在爬向门口的过程中,出了大量的血,尽管葛里莫紧闭牙齿使得血尽量少出。哈德利把他抬起来,靠在膝盖上。他的脸有些发蓝,眼睛紧闭着,眼窝深陷;他仍然试图抓住一条被血湿透了的手帕捂住胸口的枪伤。

他们听到他的呼吸变弱。但就算一息尚存,还是有一线曙光的。

“死了吗?”菲尔博士咕哝着。

“快了,”哈德利道,“看到了吗?子弹穿过了肺部。”他转向站在门口的矮个子男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快!没机会了,但是在这之前也许他能说点什么。”

“是的,”菲尔博士说,很是难过,“这是我们最感兴趣的不是吗?”

“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哈德利沉着的回答,“是的。从那儿拿些沙发靠垫来。尽可能让他舒服些。”葛里莫的头靠在一个垫子上,哈德利靠近他。

“葛里莫博士!葛里莫博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苍白的眼皮摆动了一下。葛里莫的眼睛,只有一只睁开了,带着一种奇怪的、无助的、迷惑的眼神,像一个小孩子,你可以描绘成“聪明”或者“懂事”。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镜掉了下来,挂在绳上;他颤抖着想要戴上。

他的胸口有些微弱的起伏。

“我是警察,葛里莫博士。这是谁干的?如果你不知道就不要回答。点头就行。是皮尔·弗雷吗?”

先是茫然的眼光,接着是疑惑不解的表情。然后,葛里莫明白无误的摇了摇头。

“那么,是谁?”

葛里莫很急切,很急切,因为这问倒他了。他第一次开口了,也是最后一次。他结结巴巴说了些话,这些解释,甚至是这些单词本身,令人迷惑。接着他晕倒了。

左手墙上的窗户开了一点,一股寒风使得蓝坡打了个寒战。一位杰出的人无生气地躺在两个靠垫里,屋子里的大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显示出一点生气,仅此而已。在这个明亮而安静的屋子里有太多的血。

“我的上帝!”蓝坡情不自禁说,“我们要做点什么?”

哈德利有点伤感:“没什么,除了工作。‘还在屋子里?’都是没用的人!哦,包括我自己在内。”他指着半开的窗户,“当然这个人在我们进屋前就离开了。他现在不在这儿了。”

蓝坡环顾四周。火药味正在被吹散,从他眼前也从屋子里散去。他第一次仔细看这间屋子。

这间房子大约15英尺见方,橡木装饰的墙,厚厚的黑地毯铺在地上。左手的墙上(如果你站在门那)是装饰着褐色天鹅绒窗帘的窗户。窗户下面,也是左边光线来源的地方,是一张沉重的桌子。一张椅子放在后面;左角是一盏带玻璃罩的灯,一只青铜烟灰缸,一根燃尽的雪茄长长的烟灰还留在里面。细墨纸很干净,一本合上了的皮革封面本子压在下面,还有一些钢笔,笔记纸被压在一座黄玉质地的古怪的水牛雕像下。

蓝坡在窗户的正对面环顾着房子。在墙上是个大型壁炉,两边有架子和塑像。

在壁炉上面,两把钝头剑交叉挂着,后面装饰的盾是蓝坡不认识的。房子那一边的家俱已经被打乱了。在火炉前面,长条的褐色皮沙发乱放着,皮椅子被掀翻在炉前。沙发上还有血。

最后,面对门的那堵墙上,蓝坡看见了那幅画。在书架之间,有块巨大的空间,看得出是最近才腾空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墙上准备挂着一幅画,葛里莫还没有挂。画放在地上,离葛里莫躺着的地方不远,它被人用刀砍了两下。它有7英尺宽4英尺高,这么个大东西以至于哈德利不得不把它推走,以腾出空间。

“这,”哈德利边说边把它推到沙发后面,“就是那幅画,他买来‘保护自己’的,是吗?我说,菲尔,你认为葛里莫和那个弗雷一样疯了吗?”

菲尔博士,严肃的看着窗户,笨重的走来走去。“和皮尔·弗雷一样,”他低沉的说,把他的铲形帽向后推,“那人没有犯下这桩罪。恩,我说,哈德利,你找到武器了吗?”

“没有。这没有枪——我想是一把大口径自动武器——没有哪把刀子切东西时能发出火光。看!对我来说,这看起来就象一幅普通的风景画。”

绝对不寻常,蓝坡想。那上面有某种风的力量,画家似乎带着一种愤怒在作画,并将这种仇恨赋予给风,它吹弯了树木。你能感觉到冷意和恐怖。它的主题是阴沉的,黑色和灰色压制着绿色,除了背景中的低矮的白色山脉。前景中,透过弯曲的树枝,你们看见草丛中有三个墓碑。它的气氛和这间房子很像,但是微弱到很难注意。墓碑倒掉了;你也许会产生这样的幻想,坟墓要鼓起、裂开。甚至被砍坏都无法改变它。

蓝坡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才有点惊醒了。曼根闯进来,比蓝坡记忆中的曼根要瘦而且衣冠不整。他的黑发弄乱了,平时总是很整齐的。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紧锁双眉,接着开始揉搓脸颊。实际上他和蓝坡年纪相仿,但是眼旁的皱纹使他看起来要年长十岁。

“米尔斯告诉我了,”他说,“他……?”他朝葛里莫点了下头。

哈德利没有回答,“你叫救护车了吗?”

“拿担架来——马上到。这个地区没医院,没有人知道打电话给哪。我想起教授的一个朋友在拐角那开着家小诊所。他们……”他站到一旁让两个着制服的人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脸色平静的脸刮得很干净的秃头男人。“这是Peterson医生……呃……这是警察。你的病人在那边。”

Peterson医生吸了口气,赶忙过去。“担架,孩子们,”他简单的看了一下后说,“我不想在这,要让他舒服些。”他皱起眉头,在担架抬病人出去的时候,他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怎么样?”哈德利问。

“他也许还能活几个小时;或者更长,也许更短。如果他不是身体健壮,早就死了。他的肺部遭受到很大的损害。”Peterson掏着口袋,“你最好送个信给你们的法医,好吗?这是我的名片。我找到子弹会留着它的。我猜是个点38口径的手枪,从10英尺处开枪的。我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谋杀,”哈德利说,“好好照看他,如果他说了什么就记下来。”医生出去后,哈德利在他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着东西,并把他递给曼根,“你还好吧?好的。我想叫你打电话给Hunter街警察局,告诉他们这些话;他们会去找苏格兰场,如果他们问起,就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Watson医生会去那个小诊所,其他人会来这儿……门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