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康嘉的脸瞬间闪过那种看不出年纪的表情。接着她笑开了,又恢复孩子气。

“那只是亚瑟的杰作,”她解释,“我哥哥——您见过他吗?”

“见过。”

“这样啊。他真的没什么问题——嗯,几乎没问题。只是他老是开那种玩笑,这是家族遗传,我想。艾伦姑姑说约瑟夫伯伯以前也是那个样子,只不过长大之后就改了。所以也许亚瑟也会改。我真高兴上当的是您而不是爸爸,他不喜欢这种把戏。”

麦特望着在火柴盒打开时引爆空包弹的启动装置。精巧的小装置,外表茫然无所事事的亚瑟颇有机械天分。

“我算不上真的见过令兄,我只在昨晚一团混乱中瞥了他一眼。晚餐的时候他会出现吗?”

“礼拜六晚上亚瑟会在家?别傻了。他出门找乐子去了,他向来这样。不过将来您可能有较多的机会见到他,爸爸说您也许会常来。”

“希望如此,如果我得深入研究的话。只剩下令堂我还没见过,我希望——”

“邓肯先生,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她不由自主地瞥向书架上那本在莨宕碱那一页摊开的厚书。那不是孩子的眼神。

麦特还没来得及开口,通往走廊那道门突然打开,沃尔夫·哈里根走了进来。

“我听到一声枪响,”他语气平稳地说。

麦特将火柴盒交给他。

“您有个爱开玩笑的儿子,先生。”

沃尔夫看看火柴盒,松了一口气并笑了起来。

“抱歉,邓肯。不过经过昨晚的事,我并不是很喜欢在这附近听到枪声。你见过我女儿了?”

“我们已经私底下打过照面了。”

“既然一切都安顿好了,”沃尔夫·哈里根敏感地说,“我们就吃饭去吧。”

“您有一个很棒的厨师,先生,”在他们开往光明之殿的路上,麦特说。

“的确是,我替她谢谢你的赞美。不过,别叫我先生。假如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叫我沃尔夫就好了;万一我们处不来,也不会因此而有主仆之别。”

麦特暗自窃笑。这番简慢的粗率言语,其实是沃尔夫·哈里根想掩饰他急于示好的借口。

“现在,”麦特说,“在我们抵达那里之前,您也许可以给我一些基本概念。”

“好的,”不知怎的,沃尔夫·哈里根竟能边说话边点燃烟斗,同时开车又开得稳,“大致的情况是这样。大约两年前,我开始注意到报纸周日宗教版上一系列的广告。那都是些只刊了时间和地点的小广告,广告词写道‘哈斯佛将叙说七个玻璃瓶的故事’或者‘四骑士在这儿吗?哈斯佛将告诉您’,都是些启示性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哈斯佛这个名字,我不会那么注意这些广告。那个名字很自然地引起我的兴趣。”

“为什么?”

“因为那是‘永世流浪的犹太人’的名字。当然,他还有其他十几个为人所知的名字;不过在这整件事的起源,也就是一六〇二年出版的莱登小册子里,他被称为‘一个叫做哈斯佛的犹太人’。我从未在其他相关的事物中听过这个名字,所以我觉得这值得调查。

“我参加过一次聚会。没发生什么大事。我认为他很有一套——他知道如何应付观众——可是他没说出什么精彩的言论。听众少得可怜,我瞄了一眼奉献箱,里面不超过十美元。当时看不出他和其他流浪的布道家有什么不同,除了他那奇怪的名字和他身上的那件黄袍。

“后来我开始越来越常听到他的事情。他很快就聚集了一小撮忠实的支持者,不久之后他就开始对他们发表‘启示’。他们四处宣扬他的言论,群众开始往他那儿聚拢。过不了多久,他就盖了这座光明之殿,那时他才开始真的扩张势力,如今他已是洛杉矶六大教派的领袖之一——由此你就知道不可等闲视之。”

“可是他都教些什么?什么是他的——那怎么说——教义?”

沃尔夫笑笑。

“你真是天真,邓肯。我承认,从前的异教有其独特的教义,那需要学理和学养。不过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性格鲜明、懂得舞台效果,并能说出几个绝妙好句子的领袖。哦,哈斯佛的确有一些信条,可是我怀疑他的信徒是否都接受他的观点。就像大部分美国长老教会的教徒并不相信宿命论,尽管这是长老教会的信条之一。就像许多天主教徒也不相信原罪或枉死城【注:Limbo,据传是未受洗的婴儿及基督诞生前的善人死后所去的地方。】 ,而且大概也不相信化体说【注:transubstantition.天主教领圣餐时,面包和酒即转变为基督的身体和血的说法。】 。”

“我想我懂,就像政治界的运作一样,只要有领袖和口号,就一切搞定。不过他的教义是什么?”

“简单地说,它们大致的意思是这样:现代的基督教是在保罗和路加的阴谋下产生的,他们两个人扭曲基督的实际生活来达到一己之私。真正的福音是亚利马太的《约瑟福音》,哈斯佛声称他在西藏发现这部福音,并亲自将它从古文翻译过来。基督、亚利马太的约瑟和哈斯佛都是犹太苦修教派的教徒,而且哈斯佛的不朽——因为他真的宣称他是永世流浪的犹太人——是基督施加给他的,不是为了惩罚他,而是为了让他能在保罗和路加的假基督教壮大时,永垂不朽地传送真理的火花。

“他断言——并且编了一套漂亮的理由——现在保罗—路加的基督教已步入歧途。经过了这十九个世纪后,时机终于到了,现在该他出场讲述真理,旧教派已经开始没落了,就像天主教特别祝福仪式中所唱的一样:‘古老的教义,行将消逝的仪式……’所以哈斯佛传授人们真理,并且做得很像那么回事。”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害处,”麦特说。

沃尔夫哼了一声。

“今晚盯牢他,听他说些什么,并注意他的观众,也注意他的奉献箱。听听人们走出去的时候说些什么,然后再告诉我你是否依然认为这个黄衣人没什么害处。”

十条街外他们就看到那个霓虹标志“Light”在天空中闪闪发亮,它一闪一闪地,先是整串字,然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分开闪,最后再整串字一起闪。

在六条街外,他们便开始注意到堵塞的交通。距离三条街时,沃尔夫左转拐进一个停车场。

“这也会滚进哈斯佛的口袋,”他付钱给停车场的助理时对麦特说。

光明之殿是栋普通的白色建筑,坐落在从前很安静的一条小巷子上,结构看起来很像是古老的乡村花园式建筑。除了大之外,若非房屋正面布满闪闪发亮的霓虹灯管,它实在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