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信

马洛伊上尉站在另一栋房子的大门前,向我们报告:“修理工已经修好了电话线,我已经给总部打了电话。海塞医生马上就到。我已经为海德森夫妇录了口供,布兰迪在楼上采集指纹。”

“其他人起床了吗?”葛卫冈询问道。

“估计正在穿衣服。”

“很好。我们上楼去,把奎恩叫过来,我需要他。还有,把瓦托斯上校也带过来。”

琳达房间的门敞开着。房间里,布兰迪忙着用刷子、粉末和放大镜采集指纹。葛卫冈刚想走进房间,却停下脚步,看着马里尼。后者穿过走廊,敲响一扇紧闭的房门。只听见阿诺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紧接着,门被打开,他走出房间。阿诺德身着衬衫,正在打领带。看见一旁的探长,问马里尼:

“警察?”

我再次注意到他那说话时几乎是纹丝不动的嘴唇,好像害怕张开他的嘴一样。

马里尼点点头。“没错。葛卫冈探长,阿诺德·斯凯尔顿。”

“很好,”阿诺德说,“你怎么把警察找来的?”

“从魔镜里变出来的,”马里尼回答说,“我想问你点儿事情。琳达·斯凯尔顿有没有为自己买过巨额人寿保险?”

“保险?没有。她没有投过保险。怎么了?”

“只是问问。我想探长一会儿要见你,在一层等着。”马里尼转身,丢下他,匆匆走过来,进了琳达的房间。阿诺德一脸困惑地目送他离开,慢慢拉直领带。我和葛卫冈跟着马里尼进了房间。

葛卫冈关上门。“你为什么迫不及待地问他那个问题?”

“一会儿告诉你。先看看尸体吧。”

葛卫冈稍稍犹豫了一下,走到椅子旁,掀开了布单。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所以我转身踱至两扇窗户间的书架旁,浏览着书名。这里有一些通俗小说,但是大部分都是非小说类书籍,而且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不出我所料,一类是神秘学书籍:招魂术,通灵学,瑜伽——作者都很专业,并非有名无实的骗子:洛奇,道尔,奥斯本斯基,本赛特,巴拉顿等等。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戏剧方面的专业书籍:斯坦拉维斯基的《演员准备》,奥斯姆的《演员和表演》,克拉格的《戏剧艺术》,曼特西斯的《戏剧艺术的历史》,曼特的《演出》,理查德·沃夫的《上妆时间》等等。

我抽出一本斯宾塞的《神秘学百科》,在目录中查找“水晶球凝视法”。这时,我听到马里尼说:

“探长,让布兰迪提取这里的指纹,”他指着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刃上有缺口。我认为这就是剪断电话线的工具。”他打开梳妆镜周围明亮的灯,巡视着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然后又“啪”的一声把灯关上了。

葛卫冈吩咐道:“布兰迪,照他说的做。还有门口那块儿‘请勿打扰’的牌子,还有——”他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间一隅的那个倒悬在半空中的玻璃杯。

“这又是什么见鬼的玩意儿?”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用食指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杯了左右摇晃。

马里尼瞥了我一眼,一副-我们注定倒霉”的表情。“是一个平底杯,”他解释说,“被一根系在天花板上的黑线倒悬着。”

葛卫冈瞄了他一眼。“我看见了。”

“我正想为你详细说明,探长。这是一个自制装置,作用相当于水晶球。”

葛卫冈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哦?是这样吗?”他边说边仔细观察着。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有意思。”

他又回到尸体旁边,躲避着马里尼的视线。“你为什么把她放在这把椅子上?”

探长的态度令马里尼露出嘲讽的一笑。“因为她的姿势与之相符,”他回答,“我怀疑她死后,曾经被放置在这把椅子上几个小时。尸僵完全形成后,才被移尸。她的姿势与那栋房子里的椅子形状根本不吻合。后背弯曲的角度很怪异,一只胳膊看似搭在椅子扶手上,其实毫无支撑地悬着,距离扶手有半英尺的距离。”

葛卫冈若有所思地说:“你意识到了吗?如果她死在这里,那么旷野恐惧症不再是个无解难题。可能是自杀吗?”

“自杀?”马里尼飞快地说,“那尸体为什么被移动?”

“所以我们才认为是谋杀。”

“那么,尸体被移动之后,指甲油瓶子和其他自杀的痕迹也随之移动,这又如何解释?”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葛卫冈冷漠地开口,“凶手对于琳达所患恐惧症的事实一清二楚。他认为即使在那里留有一些指向自杀的线索,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且伪装的自杀假象可以将谋杀嫁祸给别人——一个不知内情,选错了陈尸地点的人。聪明,但还不够明智。”

“你已经得出了答案,是吧?”马里尼咧开嘴笑了,“我们之前也听到了相同的推理。盖尔昨晚也是这样说的。但是回答我这个问题。有什么理由,会让人将自杀伪装成谋杀?给我两个理由。”

“两个?我可以回答出一个。就是保险。受益人觊觎……”葛卫冈突然停住,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是的。”马里尼说着,脸上略带一抹放肆的微笑,“恐怕是这样。琳达并未投保。除非你能给出第二个理由——反正我是不能——否则没有人有动机将一桩自杀伪装成谋杀案。只剩下两种可能性。凶手是一个不知道琳达病情的人。或者,凶手知道琳达有恐惧症,只是想将凶案嫁祸给一个不知内情的人。不管怎样,都是谋杀,而非自杀。”

“还有,”葛卫冈语气中略透着些阴郁,但是显然赞同马里尼的话,“我们不知道那个消失的神秘人到底知道多少.”而后,又咄咄逼人地补充道,“但是,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么凶手真是太聪明了。”

布兰迪一真跪在放置着尸体的椅子旁,站起身,说道:“你们应该看看这个,探长。”他指着小茶几上面,“这里有几枚很清晰的指纹。”葛卫冈走过去,他继续说:“海塞没有过目之前我不会采集尸体的指纹,但是我想这些都是她留下的。我看了她的手。剪刀上很干净。我觉得是被擦拭过了。但是这个……”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探长低头查看着桌子上的一叠便笺纸。第一张靠近上部的地方画着几条毫无意义的铅笔涂鸦,一些螺旋状的线条和曲线,就像初学写字的孩子的书法练习一样。葛卫冈将注意力转向地板上的那支折断的铅笔。他捡起来,像之前马里尼那样,将两部分拼在一起。

布兰迪开口说:“我说的不是那里。是桌面,你看看,在这里,用放大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