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景辛睡了长长一个午觉才醒来,山中空气太好了,她比在王宫里困了不少。

寿全说信已经送出去了。

她唇角含笑,只等戚慎回来了。

她在借沈清月与秦无恒的口吻互相约对方见面。

秦无恒今日已经把沈清月的糕点送到了戚慎眼前,也把差点把她送到猛虎口中,下一步自然就是让戚慎遇见惊为天人的山中仙女沈清月了。

她得赶在戚慎见到沈清月之前让他明白沈清月是他堂弟的心上人。

她伪造的信笺里没有留下字,只是依照小说里那些还记得的印象夹了一颗红豆,让小童告诉对方“酉时的相思树”,常常在农场山头那颗相思树下幽会的两人会懂这个意思的。

到用晚膳的点,戚慎派人来请景辛去庭院中用膳,诸侯与臣子都在。

景辛梳妆一番过去,她的妆容比宫女们画的更精致。梁朝的妆总过分强调气色的鲜明,忽略掉了结合五官来修容,她交代宫女画的妆更衬托五官,连桃花色眼影都是如今还没有的画法,长欢与宫女都惊呼绝妙。

她一出场便吸引了全场所有关注,毕竟当初周普献美时原主的美貌便已经轰动全国,而在场大部分都是男人,少有几个心腹大臣才带了正妻或子女。面对这种关注景辛倒是习惯了,她上辈子也是校花的级别,美院追求她的男生那么多,想想还蛮可惜,竟然把初吻留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种惊艳的聚焦也只存在很短暂的一瞬间,众人起身朝她行礼,不敢再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景辛朝戚慎行礼,男人高坐在龙椅上,墨蓝龙袍在风中翻飞,对她的盛装打扮也很惊艳,但又早见惯了她床笫间的妩媚承欢,片刻便是一种“也不过尔尔”的表情。

虽是乡野,菜品也被安排得很丰盛,等都吃得差不多时,秦无恒起身朝戚慎说去巡视。

景辛掩袖询问戚慎:“天子,臣妾也吃饱了,您还吃么?”

宫女在为戚慎斟酒,他也只饮下一口,也是不再吃。

“听闻在山上看夕阳很美,臣妾可以邀您去赏夕阳吗?”

戚慎没有开口,起身示意她可以。

她跟在他身后离开,席间众人齐声恭送他们。

他们来到一座高山上。

漫山遍野都被夕阳镀上温柔流光,景辛很喜欢这种惬意,举起手指对着远处夕阳圈出一块觉得美好的风景,好想摆上画架坐一下午啊!

戚慎:“看见什么了?”

“霁色陡添千尺翠,夕阳闲放一堆花。”瞎几把乱改词引用唐代诗人的美句,景辛演出岁月静好的模样,“这里宁静,臣妾感激王上带臣妾来看风景。这么美好的地方,好想以后老了也能陪天子来呀。”她忽然想到什么,黯然地垂下头,“可是臣妾老了就不好看了呢,天子肯定不再喜欢臣妾了呢。”

她昂起脸紧张期待地注视戚慎:“天子,您会吗?”

她的桃花妆太适合这张脸,嫣红醉人,原本精致的五官在夕阳的光晕里更显妩媚。这样小心翼翼的期待令戚慎唇角上挑,忽然就很是想笑。

“当然,寡人不喜欢你人老珠黄的模样。”

景辛黯然收回视线,表面哀伤,心里想骂人。

干完这一票本宫就撤!

一人独美不香么!

她忽然咦了声,看着山下那片树林:“竟也有人约会至此,那男子怎么有些像少宰?”

戚慎顺着望去,山下林中碧绿掩映,几块大石背后站着一对璧人,似是躲在大石后幽会,他们这个角度却刚好可以望见山下那对璧人。他一眼认出那男子是秦无恒。

秦无恒与一红衣女子单独相见,前后竟无侍从。他们在山上,离得较远,并不能听见秦无恒与那红衣女子在说什么,但侧脸瞧着那女子应该是容姿出众。

只见秦无恒将女子抱在怀里,女子也很顺从眷恋地圈住他腰。

戚慎倒从未见秦无恒身边出现过女人,曾经几次为其赐婚,秦无恒总说要一心帮他处理朝政。

戚慎欲往前一步,景辛拉住他袖摆:“天子,是少宰带来的女子么?他们真恩爱,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可好。”

戚慎没再往前,夕阳渐沉,他也准备回去了,想着刚才这一幕往回走去。

他人高大,即便是正常走路也比景辛走得快得多,景辛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王上,您慢点走,等等臣妾。”

戚慎停了脚步,但只有很敷衍的片刻。

周围渐渐涌起虫鸣蛙吟,还有山下炊烟人家传来狗吠声,他并不喜欢这种声音,甚至是厌恶虫子的声音——就像宁翊宫后山那口枯井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景辛小跑着追上他。

女子出了热,身上幽兰的香传来,小声喘息说:“王上,等等臣妾。”

“你腿短?”

景辛微愣,好歹她两辈子都是修长笔直细白腿吧!竟然被这样侮辱!

“乡野风景太好,您不多看一会儿吗?”

他语气冷淡:“虫蚁恼人。”

“那我们回去吧。”

行至山腰,景辛瞧见远处田坎边坐了个小娃娃玩耍,旁边田地间有老人牵牛耕田。

“王上,您看,连牛都有人牵呢。”

“臣妾的手却没有人牵呢。”

戚慎脚步终是顿住,垂眸望去,白肤花容的女子一脸哀戚委屈,一双染上桃花风情的美目却无怨无悔,深情款款又害怕他生气,小心凝视着他。

他终是牵住她柔软细腻的手,她瞬间笑起来,连夕阳都失色,他也被逗得扬了下唇角。

……

残阳席卷着盛夏傍晚清凉的风经过,所映之处都盈满一汪款款情深。

微风卷起红色裙摆,少女唇角是眷恋不舍的微笑。

山下成片的相思树下。

秦无恒就这样拥抱了沈清月许久,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他忽然想到什么:“以后我们再想见对方便还是像这次这样,信中只夹一粒相思红豆,不要留下只言片语吧。”

“好,你最细心,我听你的。”

秦无恒弯起唇角,他甚少有这样纯粹无虑的笑,在朝堂他是不苟言笑的正派忠臣,在仇人面前他卑躬屈膝,做足了一个手足情深的好兄弟。

沈清月喜欢看他的笑,轻轻抚上他眉眼,两人相顾无言许久,都默契地只用微笑代替这千言万语。

他们已经有半年未见了。

沈府被灭门后她便被秦父养在太宰府,及笄后她越发出落得花容月貌,太宰府上门客众多,为了她不被发现,秦父下了死命令把她送到玉屏这处农场。

农场私下是秦家的产业,知道的人甚少,她待在这里会很安全。

她在这里学习厨艺,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各种暴君会爱上的技艺,也每天看秦无恒命人从王都送来的天子每日起居录,她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是在了解戚慎,可她想了解的人只有眼前人,她只爱秦无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