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捕获冥国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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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我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恼恨过欧文,恼恨他总是这么打哈哈。他依然不把他的已定之见告诉我;而其托辞也成了经典,无非是说他对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把握。他不言不语不是几个钟头,也不是几天,而是好几个星期。说真的,要不是突然有了新消息,我几乎开始忘了这个案子了。

凶手善于用计谋,他在等着对翠径庄园里的人停止监视以作最后一击。当然,警方,还有欧文和我自己,都曾长时间考虑过这最后一个功绩会怎么编排出来。但面对凶手无限的想象力,而且其战绩的舞台遍及全国,又怎能预见到这样一件凶杀呢?

古希腊罗马神话告诉我们,这功绩是所有功绩当中最为阴险恶毒的了。赫拉克勒斯仍然是奉国王欧律斯透斯之命,要前往冥国,即人所共知由哈迪斯统治的塔耳塔洛斯,其使命是捕获“冥国的守护者”刻耳柏洛斯。这是一只有三个头的可怖恶狗,它守护着通往大地深处的道路。赫拉克勒斯经过长途跋涉,一路战胜种种设好的圈套陷阱,比如越过地狱中那三条污秽不堪的河流,最后终于来到这个怪兽跟前。他抓住它的肚皮举将起来,成功地避开它那些致命的獠牙,这样一路回到了迈锡尼城。但欧律斯透斯一见到这畜生狰狞可怖的模样,马上又吩咐赫拉克勒斯将其送回原处。

在科尔努阿伊①北部海岸某处,有个叫做“地狱”的地方。那里有个灯塔看守人,当地居民顺理成章地称他为“地狱的守护者”。在国内僻远地区此类称呼相当常见,但也应当说这个称呼很是贴切。在一处海风吹打,海浪拍击的高高悬崖下面,可以看见有个很大的洞穴,它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坑道,通到地下相当深的地方,有些部分常年淹没在水中。确实,还未曾有人能够彻底将它探索一遍.因为这地方很危险,甚至无法接近。洞穴的洞口在大海退潮时与海水齐平而张开了大嘴,涨潮时则又被海水吞没。因此要到那里去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到,其时海水水位最低。但正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对船只来说就是名副其实的陷阱了。海中遍布礁石,它们时而冒出头来,时而沉在波涛之下,这个会把人送进地狱的地方永远波涛汹涌。曾有几个大胆的水手试图到达“地狱”的入口,但成功了的或是安全返回的人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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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Cornouaille,法国西部一地区名。

在稍许靠近外海一块冒出水面的大礁石上,矗立着一座灯塔,有道人造海堤将其与陆地相连。它的瞭望员托马斯·克罗斯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结实汉子。他为人并不算坏,但因为性格内向和一副哭丧着脸的晦气模样,应当说和“地狱守护者”的外号还很相配。他与人不大合群,使得一些人后来就嫌弃他了,甚至有人说他就是一个丧门星,附近发生的几起海难他难辞其咎,因为只有他在这个地方。如同此前赫拉克勒斯手下的那些牺牲品一样,他的死也只有很少几个人感到难过。

那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人们以为他在灯塔过夜之后还在家里睡觉。其时有只载有旅游者的小船正沿着海岸航行。航路是常规路线,以避开危险区域,同时也尽量靠近一些,好让游客欣赏到这处原始海岸的大自然美景。有位年轻的德国人拿出他的双筒望远镜,很吃惊地瞥见洞穴入口处有个男子,好像在拼命晃头向这边示意。

海浪太大,妨碍他看清楚,但他明显感到这个男子处境糟糕。另一个女旅游者,也是德围人,有一只海员用小型望远镜,她终于看清了是个遇难者,像个囚犯似的给捆绑着。船长接到报警后即返向港口驶去,心里很清楚,要想抓紧机会救出遇难者,那就丝毫也不能耽搁地避开涨潮。他凭经验知道从水上接近无异于自杀,因为这天海上风浪相当大。

两个小时后,才有一些人带着绳梯爬到了悬崖顶上。悬崖高出海面足足有一百码左右,陡峭得令人眩晕,而且几乎看不到“地狱入口”。还需指出,这样一个行动是既要有人也要有装备的。洞穴边上的一些岩石很不牢实,无法系住绳子保证安全。安全系数既低,而要在这种情况下让救援者冒险下去,必须有两个人留在原地仔细准备好所谓锚固点。时间已近下午巳时,第一个攀登者成功到达了悬崖下边。几公尺外便是大海的波涛,而洞穴的入口实际上已被海浪淹没。他在浪头低谷时看清了一个已没生命迹象的身体,随波时隐时现,两只脚似乎是给捆着的。要接近这个人还得等到潮水再退回去。显然,这个人淹死已有好几个小时了。此人正是托马斯·克罗斯。凶手将他捆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一根结实的铁链拴住他的右脚。这无疑是在将其击昏后干的,脑壳上有个大疙瘩证明了这一点。此外,凶手还在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很大的铁枷,两边各有—个剪成了狗头形状的金属片。对熟悉内情的人来说,这显然是象征着著名的恶狗刻耳柏洛斯了。

有人曾在早上七点左右见到过托马斯·克罗斯,当时他正回家;后来到了十点左右就被船上的旅客看到了。所以凶手实施他这惊人的弥天大罪大约只有三个小时可以利用。时间并不充裕但可以做到。确实,调查人员曾重点考虑过凶手是怎么做到将受害者弄到这里来的。从水路吗?不可能,而且正如我们见到的,这极其危险,即使最有经验的水手也做不到。同样,泅水到这里来,比如从系泊在外海的小艇上,这同样是冒险。从悬崖上下来呢,这几乎无法想象,尤其是要拽着托马斯这样结实的汉子。再说,如果凶手是选用了和救援人员一样的做法,那么他也会很可能被一家旅馆的住客看到,这家旅馆离这里不远。但这些人肯定地说没有看到,在救援来到之前,上午只有几个安安静静的散步者沿悬崖走过。

这个新谜看来无法解答。还得说,这充分证明了凶手有令人惊叹的能力,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挡他趾高气扬的步伐。他战胜一切,人、动物和自然条件;无论上天还是人海都难不住他,似乎他能像鸟那样飞,像鱼一般游。

对韦德坎德来说,作为收尾的这次介入是致命一击。他心灰意冷,进行调查完全是在作一番例行公事,不过是对这又一惊人之举作了—下确认;而对几个主要角色在案发那天并不在家、或不能充分说明不在现场与否方面,也不怎么恼火了。薇拉是去伦敦购物的,她丈夫也是;赫拉克勒斯和得伊阿尼拉去了一处农舍度周末;内维尔是去看一位朋友的;德雷克呢,整天都在游廊里没出一步。只有理查森太太能证实是在翠径庄园,这有几个仆人的证言。但推测很可能有一个同谋参与其间,已将这个问题降低到次要的地位了。他对迈克尔.诺韦洛的奇怪举动也没感到更多不安——迈克尔在获知发生了这起新的谋杀案后甚至都没再核查一下,马上就将那十二块黏土书板砸了个粉碎,像是要亲手将这一系列流年不利的事情来个了断。欧文对这件事没讲什么特别的看法。他陷入沉思,几乎一言不发,但我猜想,戏快收场了。他一直在对古代这方面的罪案进行研究,而且就我所能判断的来看,也并非没有成果,因为他眼神中显出一种自信,这种自信正与日俱增。只有一点看来使他真正感到烦恼:阿玛宗人女王的腰带。他在自家客厅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不是向我、更多地是向他的缪斯们发话,一再说:“第九件功绩是系列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啊……赫拉克勒斯不可能将它忘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