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憎恶的雪人(第2/6页)

陌生人好像没听见提问一般站立不动,凝视着犯罪现场。法雷尔明显感到了寒意,尽管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却依然瑟瑟发抖。漫长的沉寂之后,陌生人悲哀地说:

“在那起事件中,拉尔夫被判有罪并被绞死了,但我知道他是清白的。他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坚称自己无罪。我每年都来这里,希望有人能够揭开那起神秘事件的面纱。”

“一起神秘的谋杀?”

“是的。所有迹象都显示那是鬼魂所为,但从证据上看,只有拉尔夫可以这么做,他的命运也因此被决定。不论其他人如何聪明,都很难想象他们是犯罪的实施者。”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也还没完全解开谜底?”

“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解开!”

“你应该知道,即使是最不可思议的谜团,也终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男人看上去既惊又喜。

“先生,您看起来很自信。我能问为什么吗?”

“凡事皆有解释。”

陌生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挑战的意味。

“那么,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将很高兴能告诉您那个故事。我不相信您能解决它,但您一定能给予我很大帮助。”

法雷尔的脸上显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事实上,我现在闲得很。我已经不指望今晚能找到我的朋友了。”他搓了搓双手,并用力地吹了吹。“虽然我更喜欢在火炉前做这件事,但请继续吧,我听着呢。”

陌生人看了一眼那幢沉寂的房子,开始了他的故事。

“让我们从头开始吧。我不知道现在这幢房子里住的是谁,但这并不重要。这幢房子总是带着悲伤的气息,像是被过去发生的事件感染了。但曾经有一段时间,这里也充满了满足与幸福。那时住在这儿的是格雷夫斯一家。约翰·格雷夫斯是一位工作认真的公务员,他像对待自己的家庭那样对待自己从事的政府事务。他的妻子,埃丝特·格雷夫斯,同样是一位在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女性。他们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二十多岁的弗雷德和休;最晚出生的杰西卡是位害羞但讨人喜欢的女孩,喜欢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她那些洋娃娃做伴。

“一切都很好,直到一九一四年初,两兄弟遇到了一位名叫莫德·福克纳的女孩。她并不缺乏爱慕者,而两人也都疯狂地爱上了她。她有着心形的脸庞,男孩子般的发型,还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的确是位迷人的女孩。比起弟弟休,一头金发的弗雷德更外向。他很英俊,也很爱讲故事,而高大的休则有着一头黑发与充满热忱的眼睛,更加懂得浪漫。虽然似乎被大自己一岁的哥哥掩住了光芒,但最后赢得莫德的心的却是休——他们在战争刚开始不久就结婚了。格雷夫斯家的三个男人都卷入了战争,只有一人生还。约翰死于空袭,休和他的哥哥在伊普雷斯①并肩战斗,在德国人的一次进攻中受了致命伤。因此当战争于一九一八年结束的时候,弗雷德是唯一回到家中的人。

“他的归来,对无法从丈夫和幼子之死中摆脱的母亲无疑是莫大的安慰。莫德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在幸存者的关心下,年轻与婚姻的短暂使她很快走出了低谷。因此,不到一年,她和弗雷德便开始筹划订婚。从某种程度而言,这是对所有人的安慰,尤其是已经习惯了家中存在年轻女人的格雷夫斯太太。

“莫德有一位同样参加了战争的哥哥——他叫杰瑞。当他从比利时前线返同时,发现自己的父母都死了,由此对将来产生了些许困惑。他接受了格雷夫斯太太的邀请,搬过去与他们同住。他逐渐恢复了健康,并找了份工作。但战争给他带来了可怕的后遗症:一块弹片深深嵌入他的脑袋里无法取出。他由此频繁与剧烈地出现偏头痛②,这也使得曾为工程师的他无法像以前那样拥有一份持久的工作。然而他却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虽然年纪偏大,但在某种程度卜却和当年的休有几分相似。他很少外出,只要头不痛,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阅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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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Ypres,比利时西北部的城市。

②一种严重的,经常发作的头痛,通常只发作于头的一侧,表现为剧烈的疼痛,常伴有恶心、呕吐及视觉混乱等症状。

“我也必须告诉您万斯父子的事情。查尔斯·万斯上尉不仅是已故的约翰·格雷夫斯的老朋友,同时也是休的教父。他同样在战场上受了伤,一条腿瘸了。虽然举止相当粗鲁,但他却很聪明,而且充满了自信。自从老朋友死后,他就认为照顾好这一家是自己的责任,因此频繁地进行拜访以确认一切安好。每次陪同前来的都是他儿子巴兹尔,他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而且对那位虽然守寡但却依然年轻可爱的格雷夫斯夫人充满了热忱。巴兹尔是一名举止文雅的绅士,生性爽快,受人尊重。和杰瑞一样,他已年过三十,我相信,若不是弗雷德持之以恒地追求莫德,恐怕莫德早已投向他的怀抱了。弗雷德那时只是名打字机销售员,毫无疑问,他对莫德从父母那里继承的财产很感兴趣,期待凭此一展宏图。好了,让我们先从第一起事件开始,它发生在一九一九年十一月——那起致命事件的前一个月。

“一天晚上,莫德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她看见身着军服的休化为鬼魂出现在她的面前。休挥舞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边走向莫德,一边大喊复仇。弗雷德试图使她相信,那和诸多像她这样的年轻寡妇必定要经历的一样,不过是个噩梦。这在当时看似如此,但是后来人们却会不时记起这个奇怪的梦。

“那年是个严冬,大雪频降。杰西卡虽然已经快十五岁了,但却依然有颗童心,毫不掩饰在雪中的玩乐之趣。她在街道尽头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并以此为豪。她严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那个雪人,人们也都从一开始就很好地遵从了。然而,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命令一般,她用已故哥哥的钢盔和夹克来装饰雪人——这些都是当时军队返还的死者物品。此外,她还在雪人的臂弯处夹了一把刺刀。在明亮的阳光下,这看起来仅仅只是显得奇怪罢了;但入夜后,这些却变得充满恶意与威胁。毫无疑问,钢盔和刺刀在家人中引起了强烈反响。

“格雷夫斯太太不喜欢那个雪人。她想毁掉雪人,但面对嚎啕大哭的杰西卡,也只能放弃。弗雷德对此也很生气,但杰西卡使他镇静了下来——虽然杰西卡平时是个恬静的女孩,但当她的小天地——包括她的洋娃娃或其他任何私人物品受到威胁时,她就会变成一头母老虎。最后,她甚至把她的雪人命名为“休”。所有我描述的这些事发生在那个致命的星期之初,并影响了整个家庭。例如,在“休”刚堆好的那一晚,莫德在进入房子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确信自己看到雪人在动。当然,这不过是她的臆想而已……至少我是这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