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格里莫·德扎内

[她]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新的灵魂附身于她,使得她成为单纯的工具,成为一支传声筒。

——引自莱德·克兰尼博士的描述


在黑暗中,朝下面怒视的脸,因为突然现形和遭受的折磨,显得憔悴不堪。额头被凌乱的头发遮盖。一部胡子让空幻的脸颊更加黑暗,只留下了苍白的嘴唇可见。两只手在抽动。看不清任何线条,但是罗根多少知道德扎内生前是个矮个子。那声音又开始发话。

“天杀的!我一直没有阻止你耍你肮脏的把戏,不等于说你可以冒用我的名头干坏事。你个下流胚!”

这些单词是用模糊的普罗旺斯口音说出来的,但是每个短语就像牛皮鞭子抽打一样。肯塞德发现自己在这个如此真实的事物面前,和自己的信条较劲。完全不像令人毛骨悚然的降灵屋,那里自一种几乎是压倒性的死亡气息,同时它似乎又逐渐形成个丑恶的新生命。这些东西的存在完全就是对上帝的亵渎。这些东西的存在令人厌恶。痛苦的扭动的薄嘴唇还有恶毒的谩骂,是赌徒在最糟糕的马赛的贼窝也没听过的。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数个世纪以来的人们把死人的灵魂看做魔鬼。

罗根在恍惚之间,不由得和人类中的败类联系到了一起,即使是他们也还是人类,也有隐约的人性。这个东西没有。就好像死亡吸干了德扎内身上一切的善良,而只留下了凶恶。

那双手匹配魔鬼的脸。这个幽灵在摩擦着他们,仿佛要给他们一股冷气,好把他们的血液冻成冰。他们看上去在融化,在合为一体。然而,过了一会儿又分开来,形状鲜明,就像是骨肉在体里移动。幽灵的左手少了一根指头。

“我亲爱的妻子,”德扎内继续说下去,他讲的是模糊的法语,用着极其恶毒的语气。“我亲爱的妻子——或者我应该说‘我亲爱的寡妇’——这么多年了,你运用与人心最神圣的联系,来欺骗生者。我允许你了。生者对我算什么?”冷嘲热讽的声音降低了一些。“除此之外,这会被惩罚。足够的——惩罚。今天晚上不一样了。今天晚上你试图欺骗你的丈夫和朋友,假装我在木材厂加了限制命令,往我死去的口中放入谎言。这些行为,任何惩罚都不足以抵罪!”

“他在说什么?”奥登耳语道。“以上帝的名义,谁能告诉我他在说什么?”

没人回答他。没人把自己对头上敌人的注意力分散开。当然不光对于灵媒,它是整个人类的敌人。这个东西的警觉性超过了它对人的仇恨,这个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它表现出强大的智慧。不管德扎内是生是死。他都可以被看做是敌人。

残废的手在抓着凌乱的胡子。

“告诉他们你在说谎。告诉他们我根本没有对我的森林加以任何限制。即使我有,我也不会信任你来履行。告诉他们!”

“我……在说谎,”因为恐惧,艾琳·奥登的声音变成了耳语。“你……没有……限制。”

这个幽灵发出了怪笑。“现在,用英语重复一遍,让他们都听明白。”她服从了,他又笑了起来。“你没有期望我来,对吗?不是这样。但是你给了我来这里的意义,我亲爱的。你给了我意义。”

“笨蛋!”德扎内的声调突然上升成了尖叫。“你涉足了你无法理解的神秘事物。就像一个小孩子在火山口玩耍。笨蛋,像个小孩在想,谎言就和休眠火山一样,不会把你吞没。”

又一次,那双冷血的手在摩擦,那形体也再次冷笑起来。

“祈祷吧,艾琳!向上帝祈祷,因你亵渎了他的神秘。向被你的骗局所激怒的死人祈祷。向我祈祷,我的寡妇。祈祷我会可怜你,而现在我要杀了你。徒然地祈祷吧!”

他转过身,那双残缺不全的手扶在了楼梯的扶手。然后他猛地转过来,补充说:

“我有个更好的计划,一个让阎王在地狱深处狂笑的计划。你,也会在适当的时间了解到。同时不要忘记,既然我能附体于你,我就能附体于他人。因此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复仇,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肉体上的。”

鬼魂再次转过来,似乎穿过了扶手,仿佛扶手根本不存在。

罗根后来才知道他是被恐惧而不是勇气激发了灵感——一种害怕那个怪笑的幽灵在他证明它是假的以前就消失的感觉。而在心底里,还有种逐渐加深的恐惧:它只能证明太过真实。

他把自己的左手腕从奥登的手中挣脱出来,站起身。一个从桌子另一端发出的鬼鬼祟祟的声音警告他,还有别人也在做同样的围猎。他们已经太晚了。当罗根走过巴巴拉的时候,幽灵已经漂浮到大厅。

肯塞德奔上楼梯,但是当他到达顶端并且朝下面望去的时候,鬼魂已经到了最远端。仅仅过了一瞬间,他就被挡住了。

一个耳语般的声音从罗根身后传来:“我们现在搞定它了。”赌徒感觉到达文垂小姐的脸颊挨着他的肩膀,她在他身边四处张望。

“你是什么意思?”

“嗯,”她说,“你不能用镜子来做出那种东西,所以问题解决了,肯定是有人装扮的。”

“什么让你这么确定那不是鬼呢?”

“噢噢,你不会吓我,对吗?不管怎样,他不可能逃跑,因为没有别的楼梯了。只是要确定他不会再次回来,从我们中间溜走。”

“他不会的,”罗根阴沉地表示肯定。他听到了划火柴的声音,光线从远端大厅左边的走廊传来,杰夫就站在那里一扇关着的门前面。有面还有另外一扇关着的门。走廊除了杰夫,什么人都没有。

杰夫冲巴巴拉眨眨眼。“不是你吗?”

“别傻了。如果我能做出那样的鬼怪,我早当我的营生了。我还以为是你。”

左边的门大敞开,沃克出现,拿着一盏灯。

“我去我的房间拿了这个,”捷克人解释。他接着说,“不过没人在那儿。”

“他不会走进你的房间,”杰夫说。“我在大厅里一直跟着他,他唯一可能去的地方是那儿,”他手指向一扇在走廊最远处的门。

安布勒尔随后和图尔一起赶到。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在追什么,”教授观察着,一面说,“但是我想到,狗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过来,图尔,”巴巴拉抓住它的项圈,把它领到走廊。大狗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令人吃惊的是,她推了推它,没有用。

“该死的,图尔,你怎么了?”杰夫命令。他抓住它的项圈,猛的拽了一下。大狗悲鸣着往后退,坐在地上嗥叫起来。

这个即使对于脑子少根弦的巴巴拉来说,都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