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巷幽幽飘香(第2/11页)



四十片黄瓜一共高出了一毫米,这样的差距平均到每片黄瓜上,实在是微乎其微。可就是因为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失误,小伙子一个上午都白忙活了。

“你叹什么气?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害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冬终于睁开了眼睛,毫不客气地盯着沈飞。

沈飞愁眉苦脸地摇着头,那神情简直比刚才阿俊的样子还要委屈。

李冬“哼”了一声,说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看你,但心情已经有了变化。刚开始动刀的那阵,他还能压住心神,可越到后来,他的心情便越浮躁,总想着早点完工,看看到底是谁来了。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虽然极为微弱,但终究是分了他的心神,他的刀速自然也就慢了。所以我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只要一听刀声,就知道那些黄瓜片肯定会越切越厚。”

“嘿嘿。”沈飞自嘲地笑笑,“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可如果这么一点细微的差别,便要受罚,我担心扬州城的黄瓜都要被你们‘福寿楼’买光了。”

李冬翻了翻眼睛,傲然地说:“如果不是练习时就精益求精,我‘福寿楼’怎么能在高手如云的扬州城里独占刀工第一的称号?”

“不错。”沈飞躬身行了个礼,“‘福寿楼’的刀功享誉全城,李大厨确实是功不可没。”

“嗯。”李冬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好了,闲话少说,你‘一笑天’的菜头,跑到我‘福寿楼’的后厨干什么来了?”

“听了徐叔的吩咐,来请李大厨今天中午到‘一笑天’商量事情。”

“哦?既然是商量事情,只怕不止是请我一个吧?”

沈飞微微一笑:“李大厨猜得好准,今天下午已经确定会在‘一笑天’出现的,还有‘镜月轩’的陈总,‘天香阁’的马老师,‘妙味居’的朱大厨。我随后还要到城西‘水华轩’,去请那里的金宜英金大厨。”

李冬再是傲慢无礼,听到这几个名字后,也禁不住肃然正色,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好!你带个回信给徐老板,我一定准时赴约!”

扬州城西,“水华轩”酒楼。

还没到上客的时间,所以酒楼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白白净净,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餐桌前。当沈飞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们立刻便互相看到了对方。

阵阵扑鼻的香味从后厨飘了出来,沈飞忍不住深深吸着鼻子,一副陶醉的表情。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哈哈,沈飞啊,你该不是闻着这股香味,一路寻来的吧?”那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着,亲切可掬。

“金大厨又拿我玩笑了。”沈飞走到桌前,“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有正事。”

原来这男子也不是客人,他正是“水华轩”的主厨金宜英。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哎,正事暂时放在一边,哥哥和你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好坐下来,尝一尝我徒弟做的‘红烧鳜鱼’。”

沈飞也不推辞,在金宜英对面坐下,然后嘻嘻一笑,说:“这可正中了我的下怀。我在外面跑了一上午,最后才来到你这里,就是要留下时间和你喝两杯。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沈飞一抬手,把一个小瓷坛摆到了桌上。金宜英把瓷坛揽在手里,迫不及待地旋下塞子,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金宜英眉花眼笑,点着头连连称赞:“好东西!好东西!”

“这可是四十多年的陈年佳酿,是‘一笑天’酒窖中压箱底的东西,我每年也就偷偷地能搞出这么一小坛。”沈飞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

“好!好!”金宜英兴奋得似乎只会说“好”了,他把鼻子深深地凑在瓷坛,简直恨不得把脑袋也钻进去。

好酒自然要配以佳肴,就这一点来说,只要沈飞来“水华轩”作客,金宜英就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不一会儿,一条热气腾腾,鲜嫩肥美的鳜鱼便端上了桌。

扬州城河网密布,水产丰富,各种各样的鱼类难以计数,不过今天的这条鳜鱼却不是产于扬州。

鳜鱼体态肥硕,因此又有“肥鳜”的称号。眼前的这条鳜鱼,与一般的鳜鱼相比,体形却显得要瘦长一些。

“这是产自安徽黄山的‘桃花鳜’。它平时多栖息在山间的溪流石缝中,因此形态偏瘦。每年到了春天桃花盛开时,黄山中雨水连绵,溪流上涨,这‘桃花鳜’便会跃出石隙,随溪流追食水中丰盛的小鱼小虾,这个时候的‘桃花鳜’是天下所有鳜鱼中最为鲜美的。”金宜英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条鳜鱼的来历和特点,说得沈飞已经在情不自禁地咽起了口水。

这么好的鱼,做鱼的当然也得是出色的刀客。

张晓东虽然才十八岁,但已经被公认为是扬州厨届最有希望的新星之一。有人说,最近“水华轩”每天打理出的主菜中,至少有一半其实都是出自张晓东的手笔,而这些菜肴的水准几乎已不在其师父金宜英之下。

现在张晓东正站在餐桌旁,恭恭敬敬地等待师父和沈飞对自己做的这道“红烧桃花鳜”进行品尝和点评。

和酒友在一起的时候,沈飞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客气,他拿起筷子,从鱼腹上夹下最肥的一块鱼肉,蘸满汤汁,淋淋漓漓地送入口中,一阵大嚼大咽之后,这才腾出口来,感慨了一句:“唉,能吃上一口这么肥美的鳜鱼,奔波了一上午,总是是不虚此行了。”

金宜英看着沈飞,轻轻叹了口气:“唉,象你这般的狼吞虎咽,吃大块的东坡肘子合适,用来吃鱼,真是暴殄天物了。”

沈飞哈哈大笑:“吃得痛快就行,何必管那么多。”

金宜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再理他,用筷子夹下少许鱼肉,细细地品尝起来。张晓东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对这个小伙子来说,再多的忙碌,只要能换来师父的一句赞赏,那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金宜英却偏偏皱起眉头,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说道:“口味还不错,只是火候略有些过,失了些细嫩。”

“不可能啊。”张晓东毕竟年轻,立刻沉不住气地嘟囔起来,“不瞒您说,我起锅前夹了一小片鱼肉尝过,确定火候正好才端上来的。”

“什么?居然被你吃了第一口?可这鱼刚才分明很完整啊,根本没有没吃过的痕迹。”沈飞一边诧异地说着,一边把盘中的鱼翻了下个,鱼身的另一侧也看不出缺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