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物归原主(第2/6页)

“那么,”他说,“你就荣幸地结识了本城一位十足的青年流氓,他同时也是我们这一切麻烦的根源。你既然认识这个当儿子的,想必也认识他的父亲,至少是听说过吧。用不着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怪异的人。他独自住在一个满是宝物的仓库里,那些东西只有他自己见过。据说他收藏的画是整个英格兰南部最名贵的,不过没人看到过那些画,当然也就没法判断这说法是真是假;他的爱好就是收藏名画、小提琴和家具,而且毫无疑问,他为人很是古怪。同样不容置疑的是,他对待儿子的方式也非常之古怪。多年来,伯纳德爵士都在为儿子偿还债务,突然有一天,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他不单拒绝为儿子还债,而且不再给他一个子儿的零花钱。呃,我会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的,不过我首先要说的是,一两年前迪本汉姆遇上过一点小小的麻烦,是我帮他出的头,那件事情你们兴许还有印象。当时我帮他平平安安地脱了身,伯纳德爵士给了我一笔非常丰厚的酬金。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一直到上个星期。”

律师把椅子往我们这边拉了拉,双手放在膝盖上,朝着我们倾过身来。

“上周二,我收到了伯纳德爵士的电报,让我马上去找他。他在马车道上等着我,看到我也不说话,径直领我到了藏画陈列室。陈列室锁着门,里头一片漆黑。他拉开百叶帘,然后站在那里,还是不说话,只是指着一个空画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了口。最后他告诉我,那个画框里原本是一幅委拉斯凯兹【2】的作品,是全英格兰——也是全世界——最稀有最昂贵的名画之一。我调查过了,”律师说道,“看来他所言非虚。那是玛丽亚·特蕾莎公主的肖像画,据说是这位大画家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仅次于他为一位罗马教皇画的肖像画——国立美术馆的人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对这幅画的历史倒背如流,还说它是真真正正的无价之宝。小迪本汉姆五千英镑就把它给卖了!”

“他可真是个混蛋。”拉菲兹说。

我便问律师谁是买主。

“昆士兰的一位议员,名叫克拉格斯,全称是立法议员约翰·蒙塔古·克拉格斯阁下。上周二的时候我们对他还一无所知,甚至也无法断定偷画的人就是小迪本汉姆。不过,周一晚上他找他父亲要过钱,遭到了拒绝,很显然,他就用了这个办法帮自己弄到钱。他当时威胁说要报复,这就是他的报复。周二夜里,我在城里找着了他,他以极其厚颜无耻的方式承认这就是他干的。可他不愿意告诉我谁是买主,为了查出这个,上周我就没干别的。不过我最终还是查到了,那以后我可吃够了苦头!我在埃舍尔和京都饭店——那个昆士兰人现在就住那里——之间来回了无数趟,有时候一天就去两次。我又是威逼利诱,又是拼命恳求,但是都没用!”

“不过,”拉菲兹说,“这个案子不是一目了然的吗?他们的交易是非法的,你可以把钱还给他,强迫他把画还回来。”

“你说得没错,可那样就势必提起诉讼,引来种种流言飞语,这是我的客户所不乐见的。他宁可失去那幅画,也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报纸拿来大肆宣扬;虽然他已声明与儿子断绝关系,却不希望他儿子丧失颜面;同时又想不择手段地拿回自己的画,难就难在这儿!我必须帮他把画弄回来,不管手段正当与否。此事他全权委托给了我,我完全相信,如果我提出要求,他可以给我写张空白支票。他给过那个昆士兰人一张空白支票,克拉格斯那家伙把支票一撕两半,这两个老小孩的脾性一模一样,我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于是你就在报上登了广告?”拉菲兹说。整个谈话过程中,他的口气一直都那么干巴巴的。

“我再没别的办法了。”

“你希望我们去偷那幅画?”

他这话说得郑重其事,律师的脸一下从发际红到了脖子根儿。

“我知道你们不是那种人!”他痛苦地说道,“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们这样的人!不过这不是偷,”他又激动地大声辩驳起来,“是去追回被偷的赃物。而且,拿回画之后,伯纳德爵士会还给他五千英镑的。你们看着好了,老克拉格斯也会像伯纳德爵士一样对此事秘而不宣的。对,对,你们尽可以说,这是一次有风险的行动,是一次冒险,但绝不是偷。”

“你自己刚才还提到了法律。”拉菲兹咕哝着。

“还有危险。”我补充道。

“我们会给钱的。”他重申了一遍。

“不过给得不够。”拉菲兹摇了摇头,“我的好先生,请考虑一下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吧。你刚才说到了那些俱乐部,我们不但可能被踢出俱乐部,还可能被扔进监狱,就像一般的贼一样!我们确实很潦倒,不过也不应该只值这个价。你出双倍的酬劳,我便供你差遣。”

阿登布鲁克犹豫了一下。

“你们自信可以到手吗?”

“尽力而为。”

“不过你们没有——”

“经验?嗯,是没什么经验!”

“你们真的愿意为了四千镑去冒这个险?”

拉菲兹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我们愿意,”他说,“就赌一把好了!”

“这个数额超过了客户的预期。”阿登布鲁克说,口气比刚才硬了。

“我们需要冒的险也超过了你的预期。”

“你们是认真的?”

“老天明鉴!”

“那就三千英镑,如果你们到手的话!”

“我们的要求是四千,阿登布鲁克先生。”

“那我看这样,如果你们失手的话,就一个子儿也没有。”

“要么双倍要么一无所获?”拉菲兹嚷道,“嗯,公平。成交!”

阿登布鲁克张了张嘴,身子往上抬了抬,然后又坐了回去,用洞察一切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拉菲兹,却再也没看过我一眼。

“我看过你投球。”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每次我想要好好休息上一个小时的时候,就会去罗兹球场。我看到过很多次你投球,对,在那块干燥的新场地上,你的投球技术堪称全英格兰最佳。我还记得绅士队和公子队最近那次对决——当时我就在球场。你有本事变出任何戏法,随便哪种……我在想,如果有人能搞定那个澳洲佬的话……见鬼,我相信那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