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勇敢的女记者(第2/5页)

“谢谢你,安德莉亚。”

“没事。要是咱俩都被解雇,那才惨,我会疯的。”

莫兰诺摇摇头:“对不起,要你告诉他是你违章操作。现在他气坏了,他会让你很难再找工作。你知道他曾经干过什么……”

“看来他已经开始干了,”安德莉亚说,用手指着周围,“突然间我就像是一个大麻疯病人。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见人爱的记者了。”

“你不是坏人。安德莉亚,实际上你是一个很有胆量的记者。但你太不合群,也不担心结果。不管怎么说,祝你好运!”

安德莉亚对自己发过誓一定不会哭,她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子。在保安帮她把她的东西放进一个纸盒子时,她咬紧牙,使劲让自己不掉泪。

安德莉亚·奥蒂罗的公寓,西班牙,马德里

2006年7月6日,星期四,中午11:15

自从依娃搬走后,每次回到家,最让安德莉亚讨厌的事情就是听到自己拿钥匙开门以及把钥匙放在门口小桌子上的声音。那是一种空洞的回音,让安德莉亚感觉就像自己生活的全部。

依娃在的时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她会飞跑到门前迎接安德莉亚,亲她,然后嘴巴像吹泡泡一样报告她自己一天干的事情和遇到的人。而安德莉亚呢,总是被这种“轰炸”闹得连坐在沙发上都不可能,她总是祈祷着要能安静些该多好。

结果,她的祷告终于得到了结果。三个月前的一天早上,依娃走了,正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没有离别的眼泪,没有惆怅。安德莉亚什么也没说——甚至还觉得是一种解脱。而现在,当钥匙开门打破公寓寂静的时候,那种微弱的回音却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想起她们在一起的日子,她不禁有些伤感和遗憾。

安德莉亚努力用不同的方法让自己适应这种寂寞:当她离家的时候,她让收音机开着;每天走进门时她迅速把钥匙放进自己的牛仔裤兜而不是桌子上;她甚至自己和自己说话。但是这些统统都不管用,都不能掩盖那种寂寞的声音,因为那声音来自她心灵深处。

安德莉亚来到家门前,门口卧着一只黄色的老猫,安德莉亚一脚踢开它,算是对那种即将到来的寂寞声音的最后抗议。这只猫是安德莉亚在宠物店看到的,当时它看上去很可爱。然而几乎四十八小时后,安德莉亚就开始讨厌它了。这对她来说无所谓,对于这种感觉安德莉亚认为自己可以对付。因为讨厌是一种积极的感觉:你可以讨厌某人或某件事,这没什么。但是让她无法对付的是挫折感,因为那是一种被动的,让她无法摆脱的情感。

“嗨,L.B.,他们把你妈咪解雇了。你有什么想法?”安德莉亚给那只黄猫起名叫L.B.,其实是小杂种[3]的缩写,那天这个讨厌鬼闯进浴室,企图把那瓶昂贵的香波扯碎,从那次以后,安德莉亚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L.B.对它主人带来的这个被解雇的消息不感兴趣。

“你无所谓,是不是?不过你应该有所谓,”安德莉亚说,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猫食倒在L.B.脚前的一个盘子里,“等到你没东西可吃的时候,我就把你送给中餐馆的王先生。然后我就去他那里要一盘‘左宗鸡’加柠檬。[4]”

这个让L.B.成为中餐馆美味的主意也并没有让这只黄猫有什么感觉。黄猫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它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坏脾气,无动于衷,懒散而傲慢。安德莉亚讨厌死它了!

因为它让我看到很多我自己的影子。安德莉亚想。

安德莉亚向周围看看,一切都让她烦。书架上都是尘土,地板上有剩饭,水池里有堆积如山的脏碗碟,还有一部写了一半的小说手稿,那是她三年前开始写的,如今还散落在浴室地板上。

该死!要是我有信用卡去雇一个清洁工就好了!

房间里唯一还整洁有秩序的地方——感谢上帝——就是卧室里那个巨大的衣橱。安德莉亚对衣服非常讲究。公寓其他地方可以看上去像战场,但是衣橱一定要整齐。她知道依娃的最终离去一定和她不爱整洁有关,因为她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依娃是一个工程师,她就像一架清洁机一样,安德莉亚给她起了个绰号叫“浪漫吸尘器”,因为依娃喜欢屋子里一尘不染的样子,就像巴里·怀特[5]一样的洁癖。

安德莉亚终于领悟:她的悲摧是由公寓的脏乱造成的,想到这,她似乎得到启发,决定动手清理自己的“猪圈”。把这些衣服都卖到ebay上去,然后找一份报酬好的工作,付清债务,再和依娃重修旧好。现在,安德莉亚有了目标,有了使命。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

安德莉亚感到一股力量涌进她的全身。然而这股力量,精确地说,持续了四分二十七秒。这几分钟让她打开一个垃圾袋,把桌子上四分之一的残羹冷炙扔进垃圾袋,外加把几个碟子归放到废品回收袋,安德莉亚四处乱窜,直到碰到一本书,那是她昨天吃晚饭时看的,书被碰到地上,夹在里面的照片散了一地。

她和依娃一起照的,最后在一起的照片。

没用!

安德莉亚倒在沙发上,哭了。任凭垃圾袋里的东西又倾泻出来,散落在客厅地毯上。L.B.走过来,从垃圾里揪出一块比萨啃起来,那比萨上的奶酪都已变绿。

“显而易见是不是,L.B.?我就是这种人,改变不了,根本不会用扫帚和拖把!”

黄猫根本对主人的话没有任何同情心,它跑到门口,开始用爪子磨蹭门框。安德莉亚机械地站起来,意识到有人马上就会按门铃了。

在这个时候哪个蠢蛋会来?

她猛地打开门,把刚要按门铃的来访者吓了一跳。

“嗨,你好啊!真巧!”

“我猜我的消息传得很快啊!”

“是个坏消息,如果你要哭的话,我就撤了。”

安德莉亚让开门口,并没有掩饰脸上厌烦的表情,但是心里到底有些安慰。她应该猜得到的。安里奎·帕斯卡是她多年的好朋友,有一副她可以倚靠的肩膀。安里奎在马德里最大的一家电台工作,每次安德莉亚受挫,他都会及时出现在她的门口,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这一次安里奎一定认为安德莉亚非常需要安慰,因为他手里的威士忌是十二年陈的,并且除了脸上的微笑之外,他手里还拿着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