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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B市这个北方小城天气已经转凉。在某个繁华的金融大厦门前,几辆警车堵住了去路,几个便衣警官带着一群制服警员,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入。

这是一次毫无悬念的抓捕,犯罪嫌疑人的位置已经锁定,抓捕警力安排就绪,按说,成功近在咫尺。抓捕对于警察来讲,不过是日常工作而已,就像演员作秀、医生看病、农民种地一样,再普通不过。赵顺跟着探长罗洋和刘权走进金融大厦的时候,正是饭后的点儿。深秋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让人觉得慵懒。这群藏蓝色的“警服”十分显眼,引起一片注目。其实搞经侦的在抓捕时一般都不穿制服的,着便装既能便于隐蔽,又能在抓捕时给犯罪嫌疑人留面子。但今天他们这么来是另有目的,这是个已经被媒体报道了许久的案子,从立案侦查的那一天起,传唤了谁、涉及什么公司,甚至问了什么,都在社会上疯传。当然,侦察员们是会对媒体守口如瓶的,而且在每次询问完涉案人之后,都会强调要保守涉案秘密。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越是被隐藏的秘密就越被人关注。今天要抓捕的人,就是这栋大厦的拥有者,本市的商界奇人黄光辉。黄光辉多年商海沉浮浸淫,出手不拘一格,十年间由一个打工仔变成了资产数亿的大老板,公安局调查他,自然是本市的重要新闻之一。经侦早给他上了边控,离开本市自然是不可能的,黄光辉也多次向经侦支队进行抗议,认为这侵犯了他的合法权利,强烈要求恢复他的自由和名誉。而经侦支队则在依法答复的情况下,继续加紧侦查,今天,就是进一步剥夺他自由的日子。

当前台小姐上前询问的时候,罗洋和赵顺已经走了过去。小姐追上阻拦。罗洋一把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黄总正端坐在大班台后吸着烟,漠然地看着这些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黄总,我们是B市经侦支队的。请您协助我们回去调查。”罗洋亮出了警官证。

黄光辉站了起来,他中年发福、个子不高,眼神里毫无惊异和恐惧,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冷漠。“协助你们调查?我犯了什么法?”

“黄总,他们……他们是自己闯进来的。”前台小姐追了进来。黄总摆手,示意无事。

“有什么急事明天再说吧,我还要去开个会。”黄总将手中的烟蒂果断地掐灭,站起来便往外走。

后面的刘权一把将他拦住。“黄总,再重复一遍,我们是B市经侦支队的,今天来是找你有事,说好听了是协助我们调查,说白了是对你依法传唤。”刘权严肃地说。

黄光辉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经侦支队,我听你们局长说过,支队长不是老蒋吗?我先开完会,之后去你们那儿。”黄总不屑地回答。

罗洋笑了。“呵呵,黄总,我们知道您神通广大,但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这是传唤证,回去我们支队长自会见你。”罗洋一语双关。

“什么传唤证,我看不懂,你们闪开,我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耽误了你们负得起责任吗?!”黄总表情突变,脸色阴沉,说着继续往外闯。他心里是有底的,他自然不是去开什么重要会议,而是要立即见到他的律师、联系那些救命的关系。罗洋等人的到来,比黄光辉预料到的早很多,所以那些破解之法大都还未实施,亡羊补牢,是必须在大限来临前做完的。这点,黄光辉不够专业。而罗洋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凭着数月来加班加点获得的证据,他们有信心在24小时之内拿下黄光辉的口供,到那个时候,就算再大的关系过来,也翻不了黄光辉印在笔录上的指印。

“黄总,那就直说了吧,我们今天是为了你涉嫌操纵股市的问题来的,你现在必须接受我们的调查。”罗洋收起笑容。

“调查,你们这帮警察整天干点儿人事儿不?”黄光辉一下火了,脸憋得通红。“操纵股市,笑话,你们懂什么叫股市?我们公司是本市的纳税大户,每年给国家上缴了多少利税,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问题,你们这帮警察的饭碗,还不是我们纳税人给的啊,调查我,叫你们局长来!”黄光辉恢复本性,斯文全无。

“黄光辉!你别太过分!”罗洋正色,上前抓住了黄光辉的胳膊。“在你公司里,别让自己没面子。”罗洋低声说。

“你给我放开!”黄光辉一把甩开罗洋的手。“保安,保安!”他话音未落,门口的几个保安“呼啦”一下冲了过来。

“我看你们谁敢抗拒执法,谁来我拘谁!反了你们了!”刘权一下横在了保安面前,凝眉瞪目。几个保安被震慑,呆立在原地。

“嘿,都干吗呢!?我花钱养你们是当摆设的,把他们给我拽开,要不开除你们!”黄光辉一把推开了罗洋,快步向外走去。保安一听,也不顾刘权了,推搡着把黄光辉往外拽。现场混乱起来。

这时,赵顺默默地拦在了黄光辉面前。

“滚开!”黄光辉狠狠推了赵顺一把,弄了他一个趔趄。

赵顺半低着头,又挡在了黄光辉面前。“你……你……给我站住。”

“让你滚开,好狗不挡道。”黄光辉歇斯底里。

“你再说一遍,谁是狗?”赵顺语气低沉,冷眼相视。

“谁是狗自己知道,让你滚开!”黄光辉满脸挑衅的神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赵顺声音依然不高。

“我说十遍也行,你是狗,你们警察都是狗!”黄光辉根本没有直视赵顺。当然,他也根本没有看到赵顺的动作。

具体烟灰缸是从哪儿抄起来的,慌乱的人们谁都没有注意过,而烟灰缸从完整到粉碎的过程,人们却看得一清二楚。具体地讲,烟灰缸是完整地在赵顺手中,呈下落状态,之后粉碎在黄光辉面部的,过程十分迅速,好似流星划落,结果十分沉重。在场的警察、保安以及围观的公司职员都惊呆了,嘈杂喧哗的气氛一下归为平静,像是倾盆暴雨后突然的天晴,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全身颤抖、右手流血的赵顺和血肉横飞、应声倒地的黄光辉处在视线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