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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万一,我先提醒各位,从今往后,禁止单独在现场附近行动。”

丸茂终于可以如其所愿地发挥领导才能了,我也懒得一直跟他唱反调,便闭口不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现在的我来说,光是要甩掉为了包庇沙耶加而沾上的火星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当然,作为提议人的我也不例外。我今后绝不会一个人去四楼。所以各位也请遵守。”

“嗬,我才不去呢,去四楼有什么可做的。”

响应的只有文太,不过也没人提出异议。

“话说,丸茂君,你不是说你来的时候,半路上那座桥被上游的浊流冲塌了吗?”恭子在这个稍显奇怪的时间点上突然发问。

“嗯?”

“准确来说那是几点发生的?”

不知为何,丸茂皱起了眉头。

“喂喂,你这样突然问我,我也说不清楚呀。”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回忆不起来?”

听着恭子穷追不舍的语气,我感到纳闷。这是第二次了。恭子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毫不动摇地站在丸茂那边,是狂热的丸茂拥趸,然而——“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是生死的紧要关头啊。我正开车过桥的时候桥被水淹了啊,那种时候哪有空闲去看表确认时间啊。”

“当时确实没空看,但是脱险后安下心来,一般来说不是都会确认一下时间吗?”

“这也因人而异吧。至少对我来说‘一般’不会这么做。”

“那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白须桥崩塌的确切时间喽?”

“嗯。”丸茂一脸厌烦地说。

“为什么生气了?”

恭子继续执拗地纠缠着丸茂。

“没有,我才没生气呢。”

“没生气就好。丸茂君到达别墅时是五点半多一点。从白须桥到这栋别墅,开车大概用不了十分钟,所以桥梁崩塌应该是在五点二十分左右。没错吧?”

丸茂抱着胳膊,歪着头答道:“不……还要稍早一些。在千钧一发之际过了桥之后,我先把车子停在路边,查看了一下桥梁崩塌的情况,还确认了一下汽车引擎的状况。”

“那就是五点十分左右了?”

“嗯……大概就是那时候吧。”丸茂回答着,表情稍微变得有些阴郁,“但是,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好奇罢了。”

“那个,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还是联系一下鞠子的父母比较好,你们有谁知道二老的联系方式?”文太插了一句。

然而没人回应他。我当然也不知道,因此也默不作声。

“咦,英先生也不知道吗?”

“我是被鞠子小姐直接雇用的……”

阿英说着挠了挠头。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沙耶加小声地开口了。

“我记得鞠子老家好像是在静冈那边吧,有一栋从江户时代继承下来的老房子。鞠子还跟我炫耀过,说老家还是老家附近被画在了《东海道五十三次》里。”

“啊,北斋的那幅?”

“笨——蛋。是广重才对吧!”

“但我并不知道她老家的电话号码。”

“这样啊,不过这也正常……”

文太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十世纪末期,手机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普及,自那以后,即便是关系相当亲密的朋友,一般来说也都不知道对方家里的电话号码。更何况朋友老家的联系方式,肯定没辙。就算被害人不是鞠子,而是我们当中的其他人,也没人能联系得上那个人老家的亲人吧。

“话说回来,鞠子的尸体怎么办?”恭子微微抬头,仰视着天花板,说道。

“什么怎么办?”文太一脸诧异地反问。

“不仔细检查一下吗?”

“我们检查尸体能得出什么结论?就算是推研的毕业生,也做不到像警察那样搜查和检验。在真正的内行到来之前,只能尽量保存现场了吧。”

“哎呀?但是现在我们不是应该‘不依赖警察,靠自己尽快找出凶手’吗?”

“这倒是没错……”

“不调查尸体,仅凭逻辑就找出凶手,这可能吗?”

文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丸茂见状,插话道:“在这种状态下也没办法吧。”

“可能吗?这种事情?”恭子又看向丸茂。

“不管能不能,总要先试试看吧。好,现在就确认一下鞠子的推定死亡时间前后各位的行动吧。傍晚四点到五点十五分之间,各位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四点多一点的时候回了一趟房间,稍微写了写文章,就又回休息室了。”

“我基本上一直都在休息室里,只不过其间回了几趟房间。”

“我也是。”[1]

“我也是,回房间待了一会儿。”

“嗯……”丸茂抱着胳膊,小声地哼了一句。

从结果上来看,没有一个人有百分百确定的不在场证明。全员都至少离开休息室、单独行动过一次。

“房间是怎么分的?没人住在三楼吗?”

“怎么可能有。三楼是鞠子家人的房间。”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人只特别在今年,分到了三楼的房间呢?”

“没有吧,英先生。”

恭子问向阿英,他沉默着点点头。

“就这样了?毫无进展嘛。所以说,还是检查一下鞠子的尸体吧。小刀就让它一直插在那儿吗?不拔出来吗?”

从刚才开始,恭子就对检查尸体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积极性。

“你好歹也是推研的毕业生,也该明白吧?去碰刀子是最糟糕的选择,可能会导致日后检查不出凶手的指纹。”

相反,丸茂对这件事却很消极。

“那小刀就那样放着不去碰,总可以检查一下其他东西吧。说不定鞠子死前和凶手搏斗过,手指甲里面还残留着凶手的皮屑什么的。”

我吓了一跳。恭子这家伙,真是提出了一个尖锐的意见啊——“如果死前鞠子和凶手搏斗过,就不会是背后正中央被小刀所刺了。”丸茂反驳道。

“这也不是绝对的吧。说不定鞠子想要应战,然而力气不敌对手,便转身背朝着凶手想要逃跑,这时被其从背后刺杀了。”

“这么说的话,指甲缝里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吧。”

“还是不能断言不是吗?说不定鞠子背朝凶手逃跑前,与凶手你推我搡,瞬间留下了呢。”

“那个,我说恭子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正因如此,才应该交给警方去处理。就算发现了什么,我们又能怎么做呢?既没有显微镜,也没有专业知识呀。我们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把发现的东西保管起来,这不就白白糟蹋了这个可能关系到警方能否鉴定出凶手身份的重要证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