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夫人(第4/4页)

郭氏瞧着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发狠,吓得她身子一抖,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谢浦成一慌,按捺不住对她放缓了神色。

“哭得难听死了,再发出半点声响,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周显恩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郭氏的哭声。

郭氏吓得身子一抖,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了。因为哭得太狠,脸上的胭脂水粉都花了,乍一看跟个鬼一样。

周显恩皱了皱眉,有些嫌恶地道:“滚远点。”

郭氏捂在胸口的手狠狠揪着衣服,最后还是低着头应了。慢腾腾地去了祠堂领罚。只是走之前,余光恨恨地落在周显恩身上,她过几日就去告诉信王,让他好好治治这个该死的病秧子。

周显恩没心思再去搭理他们,淡淡地开口:“不是要备家宴么?既是我夫人回门的好日子,您还待在这儿作甚?”

周显恩懒得看他在这儿装腔作势,奈何他是谢宁的父亲,他才忍着没对他动手。

谢浦成愣了愣,随即应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准备”说罢,他就如释重负一般急忙走了,还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手腕上被周显恩那颗青枣打中的地方已经是青紫一片了,隐隐作痛。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就退下了

花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缝隙的声音,呼啸而来。白茫茫一片里,只要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周显恩沉默了许久,冲谢宁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开口:“过来。”

谢宁一直失神地站在原地,直到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才抬起了眼,正对上周显恩的目光。他的袖袍被风吹得鼓起,虽面若寒霜,眼神却再无冰棱。

她低下头,慢吞吞地向他走了过去。淡紫色的袖袍下,被割伤的手指已经不再渗血了。她颔首立在轮椅旁,没有说话。周显恩伸出手,指尖就抵在她的面颊上,冷得有些刺骨。谢宁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睫微颤,泪珠就抖落下来。

眼泪滴在他的食指上,有些灼人,他神色恹恹地开口嘲讽:”为了这么些人哭,真是蠢。”

谢宁低垂眼帘,没有反驳。可抵在她脸上的手指复又往上移,轻轻地为她拭去了眼泪。他的指腹带了薄茧,有些粗糙,动作却出奇的温柔,惹得她身子一僵。

“记住,你是我周显恩的妻。要哭,也只能为我而哭。”

没等谢宁回味他话中的含义,停在她脸上的手就收回了。她抬起眼睑,愣愣地看着周显恩。四下的寒风裹挟冬雪而来,尽数灌进他的衣袍内。

他只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不耐烦::“日后谁敢对你不敬,只管还回去就是了。你就算是将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也有我给你补上,怕什么?向来只有我周显恩踩别人的。你是我的人,以后少给我这么窝囊,丢的是我的脸。”

周家人也好,谢家人也罢,他的夫人就不是给别人低头的。

谢宁摇了摇头,轻声道:“将军,我没事。”

她越是这样,他心中的气闷就更甚。他忽地伸出手,抚上她的左脸,上面还留着清晰的指印。谢宁微睁了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只见他挑眼笑了笑,手指掐了掐她的脸:“这样也没事?”

谢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水雾越积越多,汇成一大片,却被她强忍在眼眶里。眼前的周显恩越来越模糊,她没忍住哽咽着开口:“疼。”

周显恩的手一松,他冷着脸开口:“疼就给我哭出来。”

谢宁和他四目相对,手指握着的玉佩碎片扎进了掌心。她忽地低下头,肩头不住地颤抖。良久,久到耳畔只剩下萧瑟的风声,眼泪才啪嗒啪嗒地落在雪地上。她很疼,脸上疼、心里疼,四肢百骸都在疼。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厌恶她,因为她那张和她娘几分相像的脸。她以为只要她收敛性子,打断爪牙,不争不抢,父亲总会喜欢她的。可她错了,无论她怎样小心翼翼,她始终是被厌弃的那一个人。

她挡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泪水从指缝渗出,哭到最后她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事物了。只隐约觉得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掌心蔓延开浅浅的暖意。她身子一僵,眼泪更加肆虐。

风吹过一树的繁花,雪凝子混着花瓣落下。周显恩低垂眼帘瞧着她,谢宁低着头,水渍凝在眼睫,因为哭得太凶而抽噎着。良久,她才握住了周显恩的袖袍,嘶哑着嗓子开口:“将军,我们回家吧。”

谢家于她,除了她哥哥,已然不再有什么牵挂了。谢浦成再如何,也是她的父亲,今日算断了最后一点念想。从此,她也不会再寄希望于他了。

周显恩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冷冷地道:“这样就回去了?”

谢宁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眼眶有些红:“窗台上的梅花该换水了。”

周显恩的身子一僵,眼神也飘忽了一瞬。好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