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濒死的中国人(第2/4页)

不消说,我丝毫没有听从他给我的警告。不成功便成仁。我登出去的广告只收到了两个回复,没有一个包含了有价值的信息。答复都来自曾经与克劳德·达雷尔合作过的演员,但他们都与他没什么亲密来往,因此无法向我提供与他的身份及目前所在地有关的信息。

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发现四魔头的踪迹,直到第十天。我当时正穿过海德公园,陷入沉思之中,突然有个富有魄力的外国口音叫住了我。

“请问您是黑斯廷斯上校吗?”

一辆巨大的豪华车缓缓停在路旁,有个女人从里面探出身子。她穿着一身无可挑剔的黑色长裙,搭配华美的珍珠,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女士。她先是维拉·罗萨科娃女伯爵,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四魔头的手下。不知为何,波洛一直都对这位女伯爵有种莫名的喜爱,似乎是她眼中的火焰深深吸引了那个小个子侦探。他总是习惯于心血来潮地宣称,她是万里挑一的女人。而她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是我们最为棘手的敌人之一的事实却好像从来都没有影响过他的判断。

“啊,不要走开!”女伯爵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您说。也请您不要尝试逮捕我,因为那是最愚蠢的行动。您总是有点蠢……是的,是的,没错。您现在就很愚蠢,因为您坚持不理会我们给你的警告。现在我给你带来了第二次警告。马上离开英国,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你永远无法达成任何目的。”

“既然如此,”我语气僵硬地说,“那你们如此焦急地试图把我赶出这个国家不就显得很奇怪了吗?”

女伯爵耸了耸肩——曼妙的双肩,曼妙的动作。

“对我来说,我也认为那很愚蠢。换作是我,肯定不会打扰您做无用功的。不过上头的人,你懂的,他们害怕您会透露一些消息给比你更聪明的人。因此……您必须被放逐。”

女伯爵似乎对我的能力有种让人受宠若惊的错觉。我忍住了心中的烦躁。

她的态度无疑是为了惹恼我,并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当然,要除掉您其实非常简单,”她继续道,“但我有时候还是很感性的。我请求您。您家里还有个美丽贤惠的妻子,不是吗?而且,您能够活下去,也会让那个可怜的小个子在天堂感到欣慰。我一直很喜欢他,你知道的。他很聪明,太聪明了!如果这不是一场四对一的角逐,我真的相信他会胜过我们。我要老实地承认,他是我的偶像!我给葬礼送了一个花圈,用以表示我对他的倾慕。一个红玫瑰做的大花圈,红玫瑰代表了我的气质。”

我一言不发地听着,对她的厌恶愈发深重。

“你看上去就像一头缩起耳朵准备撅蹄子的骡子。好吧,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记住这个,第三次警告会由毁灭者亲自送来……”

她做了个手势,汽车快速离开了。我条件反射地记下了车牌,但并不指望能从那里挖出什么线索。四魔头从来不会在细节上出现疏漏。

我心情有点沉重地回到了家。女伯爵的话透露了一个事实,我的生命正在面临真正的危险。尽管我并不打算放弃挣扎,但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小心谨慎地行事,尽我所能采取预防措施。

当我忙着回顾所有事实、考虑最佳策略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我穿过房间,拿起听筒。

“你好,请问是哪位?”

一个清脆的声音回答了我。

“这里是圣贾尔斯医院。我们刚刚收治了一个中国人,他在街头被刺伤,然后被送到了这里。他活不久了。我们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写有您的地址和姓名的纸条,就给您打了电话。”

我大吃一惊。不过很快我就回过神来,告诉那个人我马上过去。圣贾尔斯医院就在码头附近,我猛然想到,那个中国人很可能刚从某条船上下来。

走在路上时我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疑虑。莫非这一切只是个圈套?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必定有李长岩的魔爪。我想起此前那个带诱饵的陷阱。莫非这些都是敌人的计策?

一番思索后,我认定去医院走一趟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也许事情并不像一般人所说的欺诈那么复杂。那个濒死的中国人会向我透露一些信息,暗示我展开行动,最后会导致我一头扎进四魔头的圈套里。因此我需要做的就是,保持一个开放的思维,在假装极易受骗的同时暗中警惕。

到达圣贾尔斯医院,并对值班护士说明来意后,我马上就被带到了急救室,来到那个男人的病床边。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唯有胸口几乎无法察觉的活动显示他还有呼吸。一位医生也站在床边,正试探他的脉搏。

“他的时间不多了,”医生小声对我说,“您认识他吗?”

我摇摇头。

“从没见过。”

“那他口袋里怎么会有您的姓名和地址?您是黑斯廷斯上校,没错吧?”

“是的,但我也无法解释那个问题。”

“真奇怪。从资料来看,他好像曾经是一位先生的仆人。那位先生叫英格勒斯,是个退休的公务员。”见我对这个名字做出了反应,他马上补充道,“啊,您认识他,是吗?”

英格勒斯的仆人!那我确实见过他。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分清两个中国人的长相。他一定跟随英格勒斯去了中国,那场灾难之后,他又带着一个消息回到了英格兰,极有可能是给我的消息。那个消息必定至关重要,并且情况紧急,我必须听到。

“他现在清醒吗?”我问,“能说话吗?英格勒斯是我的老朋友,这个可怜人很可能给我带了一条来自他的口信。英格勒斯先生应该是十天前离开英国的。”

“他现在是清醒的,但我怀疑他有没有足够的体力说话。他失血过多,您懂的。当然,我可以给他打一针兴奋剂,但我们已经尽力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给中国人注射了一针。我留在床边,满心希望能够听到哪怕只言片语,甚至一个手势。因为那极有可能对我的工作意义重大。可是时间慢慢流逝,病人却没有一丝动静。

突然,一个险恶的想法蹿入我的脑海。莫非我已经落入了圈套?如果这个中国人只是伪装成英格勒斯的仆人,实际上却是四魔头的手下呢?我之前不是读到过某些中国法师有伪装死亡的本事吗?甚至,李长岩有可能召集了一群狂热信徒,愿意在必要时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主人。我必须提高警惕。

就在这些想法蹿过我的脑海时,躺在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呢喃了几个模糊的字眼。紧接着我看到他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他似乎没有认出我,但我马上意识到他试图跟我说话。先不论他是敌是友,我必须听听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