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4页)

“您说我们讨论的不是凶手,”波洛说,“但是在乔伊斯的案子里我们就是要讨论凶手。这里面没有意外。一双早有预谋的手把那个孩子的头摁进水里,把她摁在那儿直到她死。这是蓄意谋杀。”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恐怖。我不愿意想起,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她站起来,不安地来回走动。波洛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

“我们面前还有一个选择。我们必须找到作案动机。”

“在我看来,这样的犯罪肯定没什么动机。”

“您是说凶手是个精神分裂的人,甚至以杀人为乐?可能喜欢杀年幼无知的小孩儿?”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原始病因很难查明,甚至精神病专家的意见都不一致。”

“您拒绝接受一个更简单的解释?”

她看起来很疑惑。“更简单的?”

“凶手可能不是精神分裂,不是那种可能让精神病专家意见不一的案例。凶手可能只是想要自保。”

“自保?哦,您的意思是——”

“在案发几小时之前,这个女孩儿吹嘘说,她见过某人杀人。”

“乔伊斯,”德雷克夫人相当平静而确定地说,“真是个很傻的小丫头。我恐怕,她的话通常不可信。”

“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开始相信了,每个人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他叹了口气补充道,“通常都是。”

他站起身来,换了一种方式。

“我很抱歉,夫人。我提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这些事其实跟我并没有关系。但是从惠特克小姐告诉我的来看,似乎——”

“为什么您不再多向她了解一下?”

“您是指——”

“她是一位教师。她比我更了解她教的那些学生的——潜在的可能性,像您刚才说的。”她停了一下接着说,“埃姆林小姐也是。”

“校长?”波洛有些吃惊。

“是的。她知道很多事情。我是说,她是个天生的心理学家。您说我可能会对杀害乔伊斯的凶手有些看法——不成形的观点。我没有,但是我觉得埃姆林小姐会有。”

“这很有意思……”

“我不是说有证据。我是说她有可能知道。她能告诉您,但是我觉得她不会告诉您。”

“我开始明白了,”波洛说,“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们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他们不会告诉我。”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罗伊娜·德雷克。

“您的姑妈,卢埃林-史密斯夫人,曾经雇过一个互换生女孩儿照顾她,一个外国女孩儿。”

“您似乎已经知道附近所有的流言了。”罗伊娜冷淡地说,“对,是这样。我姑妈去世之后不久她就突然离开了。”

“出于一些原因,似乎是。”

“我不知道这么说算不算诽谤或中伤——但是毫无疑问,是她伪造了我姑妈的一条遗嘱补遗——或者有人帮她做的。”

“有人?”

“她跟一个在曼彻斯特的年轻律师很要好。那个人好像以前卷进过一起伪造案。这桩案子没有上法庭,因为那个女孩儿消失了。她可能意识到那份遗嘱通不过遗嘱检验,她将会被起诉,所以她就离开了这里,之后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我听说她也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波洛说。

罗伊娜·德雷克突然看向他,而波洛在温和地微笑。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夫人。”他说。

2

从苹果林出来,波洛沿着主路走了一小段,然后拐向了一条标着“海尔普斯里公墓路”的小路。他很快就找到了标牌上所说的公墓,也就最多十分钟的路程。很明显是近十年建起来的公墓,很可能是为了突显伍德利社区作为居住实体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而配套建设的。这里的教堂规模不大,是两三个世纪前建起来的,教堂的围栏里已经竖满了墓碑。而公墓建在两地之间,有一条小路将其与教堂连起来。它是,波洛想,一个商业式的现代公墓,合适的悼词雕刻在大理石或者花岗岩的墓碑上;这里有碎石路,还有小片的灌木和鲜花。没有有趣的古老悼词或碑文。没什么适合古文物学家的东西。干净、整洁,还散发着淡淡的哀思。

他停下来,读起一块墓碑上的字,同周围几个墓碑一样,都是近两三年竖起来的。上面的碑文很简单:“纪念雨果·埃德蒙·德雷克,罗伊娜·阿拉贝拉·德雷克深爱的丈夫,逝于一九xx年三月二十日。”

愿他安息

与精力充沛的罗伊娜·德雷克的谈话还记忆犹新,波洛突然觉得,也许安息对逝去的德雷克先生也是一种解脱。

一个雪花石膏的骨灰盒放在那里,上面残留着一些鲜花。一位老园丁,明显是受雇照管这些逝去的市民的墓地的,放下他的锄头和扫帚走过来,愉快地想聊上几句。

“您不是这里人,”他说,“对吗,先生?”

“确实,”波洛说,“我对您,及面前的这位先人来说都是陌生人。”

“啊,对。这些经文是我们从一些论文还是什么地方找来的。那边那个角上的也是。”他接着说,“他是位很好的绅士,曾经是,德雷克先生。他瘸了,您知道。他得了小儿麻痹症,人们这么称呼它,可通常得这个病的并不是婴儿,而是大人。男人女人都会得。我老伴儿,她有一个姨妈,就在西班牙染上这个病了,是的。她是去那儿旅行,是的,在一个什么地方的河里洗了个澡。后来他们说是河水传染,但是我觉得他们也不是很清楚。要我说,我觉得医生们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孩子们会接种疫苗什么的,现在得这病的比以前少多了。是的,他是个很好的绅士,从不抱怨,尽管他很难接受自己成了一个瘸子。他以前是个不错的运动员,他活着的时候,在村子里的板球队击球,打出过很多飞出边界线的六分好球。是的,他是个很好的绅士。”

“他死于意外,是吗?”

“没错。过马路的时候,快到晚上了那会儿,一辆车开过来,两个大胡子都快长到耳朵的小混混坐在里边。他们是那么说的。他们连停都没停,直接开走了。都没下来看一眼。把车扔在了二十公里远的一个停车场。那不是他们的车,是从哪儿的一个停车场偷的。啊,太可怕了,现在总是发生这种事,而警察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的妻子很爱他。这对她打击太大了。她几乎每个星期都来这儿,带着鲜花。是的,他们俩很恩爱。让我说,她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啦。”

“真的?但是她在这儿有幢很好的房子。”

“是的,哦,是的。她在村里做了许多事,您知道。所有那些事——妇女协会啊,茶会啊,各种其他的协会。她负责很多事。有人就嫌她管得太多了。发号施令,您知道。发号施令,还什么事儿都掺和,有人这么说。但是牧师很依赖她。她能组织各种活动,女人的活动,旅行啊远足啊,等等。是的,我经常自己这么想,我不愿意跟老伴儿说,女人做的这些事并不会让你更喜欢她。她们永远知道什么最好,总是告诉你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没自由。现在哪儿都没什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