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在身边

近期,宁州城三更天实行宵禁。并非特殊时期,以本朝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来看,宁州这样的通商枢纽本不该宵禁。

江南一带与北境十城更是灯火通明不夜天,处处繁华热闹。

宁州嗅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政治风向。

天幕渐深,街上人影渐渐稀疏,深夜巡逻的士兵举着火走过街道。更夫打更的声音不绝于耳。

将夜套上黑色的刺客外袍,将兜帽戴好,遮住自己的脸。

他慢条斯理地穿戴好袖剑,把飞刀、短刃与绳索都绑在腰间,然后调整了一下臂甲的位置。

时间还很充足,足够他去办点事情了。

影九见他难得兴致勃勃地准备动手,久未看见将夜身手的他热血澎湃,道:“阁主,属下愿往。”

“带着你,累赘。”将夜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见自家得用的手下被打击的垮了一下肩膀,又颇为无奈地给了个甜枣,道:“随我来吧,在外头等我,若是被抓了就别回来了。”

影九道:“主子打算去做什么?”

将夜擦了擦刀,短刃上落满月色,照着他银灰色的眼眸。他的侧脸冷峻而凌厉,道:“杀鸡儆猴。”

影九一怔,顺着将夜的目光望向宁州府衙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危险重重。

而他们一向冰冷凌厉的阁主笑了,声音带着血腥的缠绵,他道:“我要让某些人知道,唯有谢湛,谁也不能动。”

贾知府并非正经科举出身,而是靠保举上位,一路钻营,最后走了门路转投了严阁老门下,得了贵妃七皇子一党青睐,才得了这知府的肥缺。

这里正是交通枢纽,他不想着安民治下,反倒借此捞了不少油水,大多都进贡给了上面。他自然成了铁杆七皇子党,为其鞍前马后。

将夜让影九在府衙外埋伏,自己则是仗着艺高胆大跳上了房顶,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府衙。

只一眼,他就大致摸清了府衙情况,摸到主屋看了看,贾嵩之果然在那里,正与小妾饮酒作乐,醉醺醺地,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她身上。

门外巡逻的守卫要换班了。

将夜无声无息地跳下房顶,调整呼吸开始潜行,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极致的技巧不会背叛他。

“再来一杯!”贾嵩之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七皇子要人要得急,小云啊,你说这一大活人,在官道上凭空消失,到底去哪了?莫不是死在什么地方了?”

“老爷,您不能再喝了。”小妾劝道。

“我都差人在城里宵禁五日有余,每天去各家客栈与秦楼楚馆盘查,始终没找到人。莫不是夹着尾巴回封地了?”贾嵩之自言自语道:“那这办事不力的帽子,可不能扣在我头上啊。”

“妾以为,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可以把这活儿也推出去啊。”

“哪是那么好推出去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少得很。”他想了想,又觉得咬牙切齿,道:“端王身份贵重,老师把这苦差丢给我做,败露时可不一定会捞我……”

将夜侧身藏在屏风中,宛如一道烈风般,向着贾嵩之突刺而去。

他手中袖剑弹出,电光火石之间,就在贾嵩之的脖颈处留下一个血洞。

知府轰然倒下,至死也未曾看见,自己到底死于谁手。

将夜缓缓将袖剑拔出,竟然连血也不曾喷涌而出,这种暗杀方法,他身上连一点血味也不会沾。

然后他直起身,掩藏在兜帽下的半张脸仿佛笼着煞意。

小妾手里的酒全洒了,还未尖叫出口,将夜就随手抄起一个白瓷酒杯塞进她嘴里。

“闭嘴,否则连你一起杀。”将夜刻意压低了声音,嘶哑地道。

女人被吓得簌簌发抖,惊恐无比,生怕那锋利的刀锋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只取目标,不杀无辜妇孺。

这是原则。

将夜收回袖剑,跳上洞开的窗户,然后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啊,有刺客——!”女人的声音近乎凄厉。

他的身后,尖叫声刺响天际,划破寂静的夜。

从府衙中脱身不能再简单,以将夜的身手,在众目睽睽下刺杀都能脱身,更何况是趁夜潜行。他轻易地绕开了密不透风的守卫网,脱出府衙,然后与影九汇合。

影九的身影几乎隐藏在夜色里,他道:“回客栈的路走这边最快。”

“带路。”将夜解下自己的黑色袍子,丢给影九,道:“这身衣服不能用了,处理掉。”

他们一路疾行,身后是发现知府遇刺后疯狂盘查的捕快,让整座城陷入一片混乱。

“主子,您甚少这么意气用事。”影九道:“这知府并非幕后主事者,即使杀了搜捕也不会停止,属下愚钝,请您解惑,您杀他有何用意?”

“我教你质疑我做事了吗?”将夜侧头,似笑非笑:“我杀他出气,不行吗?”

“……”这不止是意气用事,这是任性妄为了啊。

“当然,余下的人也跑不掉。”将夜明明笑着,却有种沉沉的冷意:“先让他们脑袋在脖子上多待一阵。”

影九神情一肃,他从未见过将夜这个表情,顿时又把端王的重要性在心里拔高了一层。

将夜回客栈走的是窗户。

四更天已至,宵禁未解,他躲开他人视线轻手轻脚翻进屋里时,却差点撞上一道凌厉剑锋。

屋内红烛还未燃尽,落了一地的烛泪。

而这一剑如长虹,直直刺来,如秋水洗练。

将夜用二指夹住剑锋,才停止这一剑的势头,若不是小王爷没有内力,这一剑怕是能将来犯者劈成两半。

“是我,小王爷。”将夜无奈,压低声音道:“收起剑吧,莫要吵醒旁人。”

“怎么不走正门?”小王爷是撑着桌子站起来的,他一松懈力道,就觉得腿伤被扯到,隐隐作痛,也有些站不住了。

将夜不在身边,他竟是一夜未睡。

在捕捉到入侵者的气息时,毫不犹豫的狠辣一剑,这副满身是刺的模样,是在千百次的暗杀中练出来的。

将夜见他摇摇晃晃快要倒了,连忙去捞他的腰,温柔地把他揽到怀里。让他的赤足踩在他的靴上。

“怎么就这么下地了,莫要着凉。”将夜的嗓音还有些杀戮后的嘶哑,浑身的戾气却消失无踪,他道:“你一夜没睡?在等我?”

“你还知道回来。”谢湛似笑非笑,“送个信都能去快一夜,还去做什么了?”他被将夜揽在怀里抱回床上时也没挣扎,只是凑近了他的身上,闻出了一点点新鲜的血腥味。

非常少,但是还是残存着。

谢湛一顿,问道:“你去杀人了?”

“瞒不过你。”将夜将他塞回被子里,然后把自己俊美的脸再度弄成平平无奇的模样。“信已经送到,你在宁州城的势力开始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