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乱如麻

第二日晨雾蒙蒙,他们赶着第一批出了城。

影九除却暗杀外,还有一手易容的绝活,好用的很。将夜也不避讳谢湛,让他化装成粗布短打的车夫,又给小王爷做了一套以假乱真的易容。

谢湛年纪轻,身子骨也纤瘦单薄,端坐马车覆上面纱就能混过城门的那一道检查了。

安全通过后,他们将陷入混乱的宁州城抛在身后。

赶着今日走的镖队、商队也很多。看来都是惧怕等上面封城查禁的命令下来,出城艰难。

马车碾压过官道平整的路,无声无息赶车的影九假装沉默寡言,应对谢湛的所有试探。

将夜怀里抱着刀,面色淡然,道:“很好奇?”

这种易容术显然是专业的,谢湛心里早就有数个猜测,但也不能肯定,面上却淡淡道:“你的人我当然相信。”

将夜笑道:“那你不如猜猜,他是做什么的?”

谢湛撩开帘子,打量了一下影九挺直瘦削的背影,然后道:“精通易容,意味着要经常做隐姓埋名的活计。”

“还有呢?”将夜笑笑,不做回答。

“脚步非常轻,存在感极低,可以看出习惯性地隐藏自己。”谢湛垂下眼帘,视线在影九赶车的手上一扫而过:“掌心有茧,惯用右手持武器,根据茧子的位置来看,应该是短兵。”

“结论呢?”

“他做的是人命买卖。”谢湛浅浅扫过将夜,对他的身份也猜出了十之八九,道:“如今江湖上做这行的,无非细雨楼、暗影阁与葬剑山庄。”他即使身在北境边关,却对中原江湖十分了解,他道:“葬剑山庄的杀手都是使杀人的剑法,不肯使刀,所以排除。只剩下细雨楼……或者暗影阁。”

他打量了一下将夜,也不能肯定对方到底来自哪里。

谢湛之所以迟迟猜不出将夜身份,就是因为他神鬼莫测的身手,反倒影九一来,他才推测出十之七八。

将夜抚掌笑道:“非常仔细。”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影九,道:“我对你说过什么,小九,你还不到火候呢。”

本以为自己易容技术已经到家的影九无奈开口:“……属下知错。”

“你平日走路也极轻,殊不知做车夫需要力气,脚步也会沉重。”将夜道:“你固然易容术出神入化,但身上的特点太重,你无法彻底地融入人群。”

“受教。”影九道。

谢湛视线移到将夜身上,见他脸上仍有着从容闲适的神色,似乎对他猜出自己身份并不在意。

“我本也不欲瞒你。”将夜冲着他笑笑,然后向后一靠,抱着臂浅浅合上眼,道:“路程还久,我睡一会。”

他自官道劫杀的惊魂一夜后,已经有数日没有好好休息。

谢湛又是发烧又是受伤,身体虚弱,自然不可能守夜。在山林中,他彻夜浅眠,白日又背着人在山林跋涉,进了宁州城去暗杀知府,怕谢湛睡不好,又熬了一夜。

如此下去,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有扛不住的一天。

谢湛看着他眼底有着浅浅的青色,马车摇晃,他却在几息之间睡着了,呼吸平稳,看上去睡得很沉。

哪有刺客这么没防备的。谢湛无奈,把本盖在他身上的貂裘匀了一半,给他盖上。

将夜本来抱着一柄刀,此时手却垂下来,落在他的身侧。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完美,蕴含着足以捏碎人颈骨的惊人力量,此时却显得优美无害。谢湛伸手比了比,却被刺客本能地一把抓住手掌,揉搓了一下,反手扣住了十指。

他没睡着?谢湛本能地想要抽出手,却没抽动,只是被抓的更紧了。随着马车的摇晃,将夜本来挺直的身体也微微向一侧倾斜,滑落,最后头部靠在他肩头就这么睡着了。

谢湛心里想,你莫要认为我会怜惜你疲倦,就肯让你占便宜了。

他咬咬牙,本想把将夜推醒,瞥见他眼下的青色又是一僵。

罢了,他难得睡这么沉。

小王爷自觉自己宽容大度,心想,就让你握上一路又如何,总不能少块肉吧。

可殊不知,将夜均匀的呼吸声犹在耳侧,他倒是坐如针毡了起来。

不为什么,这些日子过去,他对将夜的气息太过熟悉了,在封闭的马车中,暧昧在流动。他看着将夜线条优美的侧颈,竟然也心神不宁起来。

谢湛垂下眼,去看刺客轮廓分明的侧脸,即使做了易容,他的骨相摆在那里,掩不住容貌内在的风流好看。睫毛有些偏银色,长而细密,此时却浅浅地阖着。

他伸出手,把将夜颈侧的黑发拨开,见到一个奇异的黑色刺青,荆棘缠绕火焰,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更显冶艳。

谢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盯着这个标记良久,近乎失神。仿佛有许多散碎凌乱的片段在他脑海里经过,却又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匆匆别开头,收回手,任由对方拿他当枕头。兴许是将夜睡得太熟,他竟也不知不觉困了起来,头一歪也睡着了。

待他们醒来已是黄昏,影九停靠在官道驿站边的客栈中,轻唤几声,见马车里没动静,才告罪一声撩开帘子,见两个人依偎着睡成一团。

“主子??”影九似乎见到了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愣住。

依照将夜的警戒心,怎么可能就这么睡过去?

“嘘。”将夜一只手还维持着扣着谢湛掌心的状态,另一只手放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他还没醒。”

将夜睁开眼时眼神清醒锐利,哪有半分倦意。

与此同时,宁州城内。

知府遇刺当晚满城寻找刺客踪影,却一无所获。第二日因为没接到上面命令,没有权限封锁官道,大量商队趁机涌出宁州,寻找刺客已是难上加难。

负责督办此案的推官为宋安,听完捕头的汇报后深锁眉头,知府死的不明不白,刺客怕是找不到了,端王爷也于官道上消失无踪。

这一切太过巧合,说不准有什么联系。

他问道:“昨日你们去盘查,可有什么异常?或是碍于什么原因,没有检查到某人的相貌?”

捕头道:“有数名,有一人是面部生疮,我们实在核对不出容貌,还有数人半夜不在客栈内,违反宵禁令出去赌钱,属下已差人前去赌场缉拿,先以违反宵禁拉来官府好好审问,还有便是女子。”

“女子?”宋安重复了一遍,只觉得哪里电光火石般划过,让他琢磨不透。“女子又如何?”

“似乎是与丈夫上京,我们闯入的时候,二人正……”捕头讪讪道:“正行那事,我们也不好将被子揭开,去确认女子身体。”

“女子就怎么不能为刺客了。”他猛地惊醒,重复道:“你们将那对夫妇的情况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