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们回家

官员看着男人冰冷的眼睛,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他道:“端王意图谋反,死罪难逃——啊!”他话音未落,却见灰眸的刺客越过重重护在他身侧的狱卒,单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说不说,嗯?”将夜微微收紧了手指,让手下抖如筛糠的官员脸色紫青。“你不说我也可以慢慢找,当然,是在把天牢屠干净后。”

将夜微微眯起眼,声音冷的慑人。

但在场的人皆是彻骨生寒。

“在天字一号……”官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此时哪里还需要表忠心,下任帝王又不在场,还是保住小命比较重要。

将夜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得了消息后就把官员扔在地上,然后在狱卒恐惧的眼神中甩了甩刀,往监牢深处走去。

“大人,您没事吧?”狱卒来扶官员,战战兢兢地问道。

“无事。”官员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才惊觉自己还活着。

他长出一口气,然后道:“萧王朝百年,第一次有人胆敢只身闯天牢。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即使人进去了,也出不来。”

天牢只有一个出口,只要在出口处设重兵把守,那就谁也无法活着出来。

而天牢遭劫的消息,应该也传去羽林卫那里了。

将夜哪能不知道天牢有进无出。

即使他潜入了,若要带着谢湛出来,也是要杀出去的。所以他并未费尽心思潜入,而是干脆利落地闯进来,几乎屠出一条血路。

在旁人看来,这种行为与送死无异。

而对他来说,闯龙潭虎穴不过是家常便饭,这般阵仗,委实有些不够看。

所有狱卒皆不是他的敌手,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只得避其锋芒。

而将夜也没有时间将所有人一一杀尽,对方的避战刚好给他省了不少力气。但是他心里也知晓,待到杀出去时,才是真正的恶战。

玄衣男人裹挟着一身凛冽的寒风,闯进最尽头的监牢。炭火的微光让他的影子幽幽拉长,显得诡谲万分。

他垂落在身侧的刀尖点着地,拖曳出带着淋漓鲜血的一道血线,细长又血腥。

萧俞首先被惊动。他本就精神紧绷,斜躺在稻草上,听到声音就瞬间弹起来,直直望向来人的方向。

“是谁——?”他哑着声音问道,仿佛警惕的狼。

他生怕是萧恪反悔,在提审之前直接把他在天牢里杀害。以萧恪的性子,这的确有可能。

然后他看到了刀光的弧度。

张狂、凛然、肆意妄为。不过是银光一闪,试图反抗的狱卒便重重倒地,而握刀的男人不过是随手擦掉脸上溅到的鲜血,冲着监狱的方向抬起眼。

银眸漫漠,仿佛空旷的雪原,茫茫一片,冻彻肌骨。

这是杀人者的眼神。

萧俞被这眼神冻的牙齿一颤,只觉得脊背冰凉一片,全是冷汗。

这气息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哪见过,但他还未想起,那眼神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移到了他隔壁的天牢之中。

然后萧俞看见玄衣佩刀的男人下意识地收刀,凌厉的眉眼也仿佛凝冻的冰雪偶遇春风,缓缓地舒展开来。

几乎空旷的眼眸中,忽然就凝出了微微的星光。

“没事吧。”他声音低沉而悦耳。“我来晚了。”

谢湛从监牢的阴影处走出来,暖橘色的火光照着他月白色的锦衣,依旧衣不染尘,仿佛一切污秽都不沾身。

“怎么就这样一个人闯进来了?”谢湛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隔着栏杆望向将夜温柔的眉目,唇角略略勾起。

他当然知道将夜的能耐,敢一个人闯进来,定然是有护他周全的把握。

“我把你放出来。”将夜把沉重的锁头执起,短刀一劈,精铁制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刮磨声,竟然硬生生地被劈成两半。

然后他推开门,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湛,把人用力地拥入怀里。

“天牢守卫没伤着你吧。”看着谢湛好端端的样子,将夜此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无妨,在萧恪没下令前,无人敢动我。”谢湛任他像猫儿一样地在脖颈处蹭了蹭,然后失笑地抚了抚他的脊背,微微弯起唇。

萧俞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当时抱着说亲的意图拜访端王府,却因为妹妹与之冲突,把事情搅黄。从此他与谢湛就互看不顺眼。

这便是当时谢湛护着的影卫了。

谢湛为他杠上亲王也丝毫不后悔,宁可落他面子,也不许影卫受丝毫折辱。

而对方却以命报他,为他闯天牢,劫大狱,九死无悔。

萧俞心里却泛起淡淡孤凉来,他如今被关在牢狱,心里却没有丝毫底气。

他平日暴戾恣睢,妄为成性,属下都是以利益团结在一起,在他狼狈落难之时,他却想不到有任何人愿为他做到如此。

“天牢守卫森严,只有一个出口。”谢湛此时心里也生出几分荡气回肠来,他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握在手中试了试,垂目笑道:“走吧。”

他虽无内力,却有极致剑法,那是在北境军之中挑遍将领的招式,绝不是花架子。

“小王爷,信我。”将夜的声音温柔,道:“就如我带你安全入京一样,我同样会护着你回北境。”

他右手弯刀出鞘,刀光如雪,反射着橘红色的火光。

谢湛侧头望他一眼,却是笑了。

跨越时空,跨越沧海。

累世的守望,经年的默契,最终成了不必言说的信任。

萧俞咬紧了牙关,终于放下傲慢,双手握紧了栏杆,低声哀求道:“端王殿下,既然有人来救你,可不可以也放我出去?”

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谢湛此去可能会被羽林军杀死,却总比在监狱之中坐以待毙来的好。

“你们兄弟二人的仇怨,我不欲插手。”谢湛却果断地拒绝了,他的眼神淡漠高傲,仿佛在看着无关紧要的杂鱼,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落到如此境地,魏王殿下不如想一想,为什么自己得不到人心?”

萧俞如遭雷击,浑身朔朔发抖,狠狠地盯着谢湛说不出话来。

将夜侧头望了一眼,那银灰色的眸光,极度的深寒。

并非是当日隐忍沉默的影卫,也不是他所臆想的异族美人。

而是属于刺客的眼神。

“你与我的龃龉本就是因为他,我也只不过是要他跪一下,谢湛你之后的举动着实欺人太甚。”萧俞捂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谢湛皱眉,还想说什么,而孤独桀骜的刺客却伸出臂膀,把谢湛护在怀里,只淡淡抛下一句话。

“我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皇权。”将夜慢慢地笑了,道:“这世上,除了谢湛之外,无人可令我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