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说再见

第二天早上,客车停在了金猪旅馆门前。马普尔小姐下楼跟很多朋友道了别。她发现莱斯利-波特太太处于一种激愤状态。

“说真的,现如今的女孩子,”她说,“没活力,没耐力。”

马普尔小姐好奇地看着她。

“我是说乔安娜。我侄女。”

“哦,亲爱的,她身体不太好?”

“哦,她说不太好,但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她说她喉咙疼,感觉有点发烧。净瞎扯。”

“哦,真让人难过。”马普尔小姐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照看她?”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管她。”莱斯利-波特太太说,“要我说,就是借口。”

马普尔小姐又好奇地看了看她。

“女孩子们都太傻了,动不动就坠入爱河。”

“和埃姆林·普赖斯?”马普尔小姐问。

“哦,你也注意到了。没错,他们确实到了谈情说爱的阶段,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喜欢他。要知道,他是个留着长发的男学生,总是去游行什么的。他们为什么不能把‘示威游行’这个词说全?我讨厌缩略语。 [1]我可怎么过活呢?没人照顾我,没人帮我收拾行李,拿进拿出。真的。这次旅行的全部费用和所有开支都是我出的。”

“我觉得她挺关心您的。”马普尔小姐说。

“哼,最近一两天不是了。女孩子们还不明白,人到中年都会需要陪伴。他们有个荒唐的想法——她和普赖斯那孩子——要去些山岭地界之类的地方,来回要差不多七八英里。”

“但是,假如她真的喉咙疼,并且发烧……”

“您瞧着吧,汽车一离开,她的喉咙就好了,体温也跟着降下来。”莱斯利-波特太太说,“哦,亲爱的,我们要上车了。哦,再见了,马普尔小姐,认识您可真好。您不跟我们一起旅行了,真令人遗憾。”

“我自己也觉得很遗憾。”马普尔小姐说,“但是说真的,您知道,我不像您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莱斯利-波特太太。加上最近这几天受到的冲击,我真的需要休息上二十四个小时。”

“好吧,后会有期。”

她们握了手。莱斯利-波特太太钻进汽车里。

一个声音在马普尔小姐身后说道:“旅途愉快,终于摆脱了。”

她转过身,看到了埃姆林·普赖斯。他正微笑着。

“你是指莱斯利-波特太太吗?”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呢。”

“我听说乔安娜今天早上身体不太好。”

埃姆林·普赖斯又冲着马普尔小姐微微一笑。

“汽车一走,”他说,“她就没事了。”

“哦,真的!”马普尔小姐说,“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是说,”埃姆林·普赖斯说,“乔安娜受够了那个整天教育她的姑妈啦。”

“那么你也不坐这趟车了?”

“不啦。我打算在这儿待上一两天,在周围看看,做一些短途旅行。别一脸不开心的,马普尔小姐,您不是真的反对我这么做吧,是吗?”

“哦,”马普尔小姐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常有这种事,只是那时用的借口不同,但我认为我们那时逃避的机会比你们少。”

沃克上校和沃克太太走上前,热情地跟马普尔小姐握手。

“非常荣幸认识您,跟您谈论园艺方面的事十分愉快。”上校说,“我相信明天我们会大饱眼福,如果没发生其他意外。这次的意外确实太悲惨,太不幸了。我必须让自己相信那是一场意外,虽然我觉得验尸官并不这么认为。”

“很奇怪,”马普尔小姐说,“没人来自首。如果有人在山顶推过那些岩石或圆石头,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明白。”

“当然是怕受到指责了。”沃克上校说,“他们会一直不做声,什么也不做。好啦,再见啦。我会送您一枝什交木兰和华南十大功劳的,虽然我不确定它们是否能在您所居住的地方生长。”

他们一个个上了车。马普尔小姐转过身,看到旺斯特德教授正冲着发动的汽车挥手。桑德邦太太走了出来,跟马普尔小姐说声再见,钻进了车子。马普尔小姐挽起了旺斯特德教授的胳膊。

“我需要您,”她说,“我们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好的。我们前几天去的那个地方可以吗?”

“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处很精致的外廊。”

他们绕过旅馆建筑,远处传来欢快的喇叭声。汽车开走了。

“您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旺斯特德教授说,“我希望您不要留在这儿。我宁愿看到您安全地上车离开这儿。”他目光锐利地望着她,“您为什么要留在这儿?神经衰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事?”

“是有其他原因。”马普尔小姐说,“不是过于疲劳,虽然对我这种年纪的人而言,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借口。”

“我觉得我应该留在这里,照看您。”

“不用了,”马普尔小姐说,“不需要这么做。您应该去做其他事。”

“什么事?”他看着她,“您有什么想法了吗?”

“我想我知道一些了,但要去核实。有一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但您可以帮我。您说过您认识一些当局的人。”

“您是说苏格兰场、治安官以及英国监狱的典狱官?”

“是的。他们中的一些,或者全部。我想内政大臣您也有交情吧?”

“看起来您真的有想法了!好吧,您想让我做些什么?”

“首先我要给您一个地址。”

她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张纸递给他。

“这是什么?哦,是一所知名慈善机构,对吗?”

“我认为在顶级之列。他们做了很多好事。人们可以给他们寄一些衣服,”马普尔小姐说,“孩子的和女人的。外套、套头毛衣这一类。”

“呃,您是想让我做些捐赠吗?”

“不。需要您对这家慈善机构提出一项请求,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你和我正在做的事情的计划。”

“什么意思?”

“我想让您询问一个包裹,两天前从这里寄走的。”

“谁寄的?是您吗?”

“不是,”马普尔小姐说,“不是的。不过我要为此负责。”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马普尔小姐微微一笑,“我去过这儿的邮局,解释得糊里糊涂——呃,就像我这个岁数的老太太会做的——说我很愚蠢地让一个人帮我寄包裹,却写了错误的地址,我为此很烦恼。邮局的女负责人很好心,她说她记得那个包裹,但上面写的地址不是我所说的,而是我刚刚给您的这个。我解释说我太蠢了,写错了地址,把它跟另一个时常寄东西过去的地址弄混了。她告诉我来不及做什么了,因为包裹已经发走了。我说没事,我会写信给包裹寄达的那家慈善机构,解释一下,他们一定会好心地把包裹转寄到我原本打算寄的那家慈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