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损的花(第3/9页)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再停车时,我身处于一片广阔野地,不远处的建筑物看样子是个废弃厂房。

紧跟而来的,是落在脚边土地的两声沉闷枪响。

“我不喜欢耍小聪明的小孩,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他用枪顶着我下巴,另一只手灵巧地从我口袋里取出那支唇彩,当着我的面丢到地上用脚碾了个粉碎,“你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利用口红写上几句求救的话就真能脱离苦海吉祥如意?”

难道刚才小卖部里有他同伙?可一路上没看见有人跟他报告。还是我做那些动作时被他眼尖看到了?!可我确定当时明明身体掩藏在货物后面啊……

正在胡思乱想,他粗暴抓起我的左手,反方向一拽,使我的五个手指正对着自己的眼珠。

我看了眼真相后痛苦闭眼,唇彩的亮色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得手指上全是,难怪他会注意。

肯定是我之前写字的时候没留神,唇彩泼了出来。

突然又觉得自己写的“SOS”确实很傻,先不说因为自己洗劫了那个小卖部,老板和顾客早已对我恨之入骨,当我是猎人的同伙,根本不会想到这句话留下的意思。何况就算他们好心帮忙报了警,也根本不知道具体的状况,该如何对警察讲呢?现在我身处荒郊野地,刚才一路上根本没遇到任何拦截关卡,防身武术是半点不会——面对枪,就算会武术估计也不顶用。

如今现实是:别说逃跑,连保命都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恨意迸发为泪水在我眼眶打转。猎人却转向他的桑塔纳3000,倚着车门抽烟。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大声哭喊,对方眉都没抬。

此刻上空无月无星辰,只有这辆车的车灯在北风呼啸的野地里光亮孤寂,他吐出的烟像白色的旋涡。

“我想最后赌一次。”一支烟后,当我精疲力竭时,他走到我身边道。

我惊恐地看着他。

“这一年我杀了七个人,七个该死的人。我处理的现场没有任何破绽,警察也治不了我。但我现在有点活腻了,懂吗?”

我摇头,他一把抓过我的衣领,“总之,小女孩,你是我挑选的最后玩伴。”

怎么赌?还没等我问出口,他松手,“游戏要慢慢玩才尽兴,现在你去烧饭给我吃。”

我擦干眼泪,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一屁股坐到草上,指了指,“瞧见那个厂房没,右手第二间没锁,你一推就开了。里面有水和炊具。晚上我们吃完饭也睡那里。”说到这他诡异地停顿了下,“如果你不想跟我睡在一起也行,可以选择睡露天。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最近几天晚上气温可都在零度以下,何况这荒郊野地我也不敢保证就没毒蛇刺猬什么的,就好像不知道你现在脚下有没有……”

我被吓得跳起来,“啊!在哪儿?!”

“很难说。”猎人表情嘲弄。

我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使劲跺脚,朝他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往煮好水的锅里倒方便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妹妹橙子。

她现在在干吗呢?发呆,继续哭,还是睡着了?

后来又想:她会不会恨我?饿不饿?地下室又冷又没吃的。

橙子如果学电影——背靠着墙咬牙使劲磨捆绑她的绳子,没准就真被她弄开了。但她也逃不出地下室(对她而言应该称作可怕的“密室”吧)。何况以橙子的个性她根本不会这样做。

现在妹妹一定准备了好多认错的话,在等我气消了放她出来。我的情形却是自身难保,唉!

想完才发现自己没将酱料包撕开就丢沸水里了。

我慌乱回头,这间废弃的厂房宿舍到处都是灰尘,破铜烂铁和霉变的小盒子全堆在门的犄角(刚才推门时,扑面而来的那股恶心的气味到现在还挥之不去)。头顶的电线上还贴着黑胶布,不知是不是年代过于久远,现在胶布整个像螺母滑到最低处,铜丝暴露在外。丑陋的电灯泡倒是精神得很,光线刺眼而昏黄。面前的这套炊具却挺干净,猜想那个绑架我的男人以前就来过这,可能还住过一段时间。(他的老巢?)

我蹑手蹑脚打开橱柜想找筷子把酱料包从水里捞起来,却听到猎人隔着门重重咳嗽了声。

煮好面,我将钢丝床(在我看来房子里唯一还能使用的东西)的垫子撤了,碗搁床上。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我实在太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口吞。他似乎有心事,点了支烟慢慢地吸。等我全部吃完了才动筷子。

他是怕我在食物里下毒吗?我看着猎人吃面的样子,又想到家里的橙子。记得她吃泡面也是这样,整个过程中头都不抬,只要吃到小圆鱼板(她爱吃康师傅鲜虾鱼板面)就会夹起炫耀:“嘿嘿,姐,我又中奖了噢。”

很难讲清楚现在的心情,总之我突然觉得橙子的脸没那么讨厌了。

猎人起身收走了碗,“我去洗碗,你把床铺好,早点睡觉吧。”

我默不作声看他走出屋子,突然感觉很别扭。

这是我被绑架的第一个夜晚。

当晚我煮了三包方便面,两人面里各放了一根火腿肠,一个乡巴佬卤鸡蛋。

因为担心不安全,衣服和鞋都没脱。身下的床垫霉味呛鼻,我像祈祷般紧紧握住宏树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小木马毛衣链,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我被绑架的第二天】

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猎人那张可怖的面孔!

他站在床沿,半俯身看我——我正好醒了,被贴近的硕大脸庞吓得够戗。

我嘴巴张开刚想喊出什么,就被一只手粗暴地捂住了。

不可以脱我衣服!我瞬时只剩下一个绝望的想法,张开牙齿就往他手上咬去。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他弹出几步远,声音却轻得像对口型。

可我的心脏还是狂跳个不停。

“醒了?”他又问。

我一只手捂住衣服,斜视着他点点头。

“那么起床吧。已经快中午了。”他挪开手,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就离开了房间。

脑子还是慢半拍,他走后我也摸了摸自己的刘海。

发型是上礼拜刚剪的,我们班最流行的BOBO头,长度正到肩。我下巴尖,眼睛大。出事前涂了厚厚一层火烈鸟睫毛膏,现在可能花得像大熊猫一样了。这里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低头重系左边鞋带的时候我忍不住想,他不会就在床边看了我一夜吧。

不远处传来不耐烦的车喇叭声,我慌忙系好鞋带跑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他发动车时问我。

“叶子。”我谨慎作答,没说自己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