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第3/11页)

从被人破坏的铁丝网缺口处钻出来,才发现这片小树林被校方用高高的铁丝网与浅滩隔离开来,一块写着“危险”字样的木牌被人遗弃在了这片同样被人遗弃的浅滩上。

女同学留下的脚印只有短短一截,像城市路面上的指示箭头,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浅滩的一角。

小树林里最粗壮的一棵参天大树,不安分地伸出一根枝条,可不知是谁将它铁丝网外的那段生生拗断,丢在了一堆略高于其他沙土的沙堆之上。沙堆与珐珴河之间有一条拖动重物而留下的痕迹,它看起来很新,凹陷处的沙粒还是潮湿的,在刺眼的阳光下,那块地方的颜色有些特别。

走到半途的“鬼见愁”猛然来了个“急刹车”,猝不及防的我们三个来了个“连环追尾”,我的脚跟被踩得生疼。可眼前的景象比车祸现场更使人血脉贲张。

当华谨文镜片后的两只眼睛定格在沙土堆后不到五秒后,这个在弄堂里名噪一时的“华尔摩斯”便昏倒在地。

可想而知我面对的是怎样一幅恐怖的景象了,而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景象与闪现我脑海中的情形是何等相似啊!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躺在土堆后,他半掩在沙粒中,他的头和双手被砸得面目全非,血和着沙子填满了每一处的伤口,让死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惟妙惟肖的沙雕。暴晒下开始干裂的皮肤上,已经吸引了众多的腐食者——苍蝇,体态健硕的男人任由嗜血恶魔们啃噬,却无力驱散它们,他也无法抹去脸上和手上的血沙,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无处闪避的目光瞥见男人一只粗糙的脚掌,我像是看了外星人一样震撼到全身无法动弹,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在我的胸膛翻搅,尽管我不愿去触及如此可怕的答案,但那只与众不同的脚掌可能潜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

有人开始呼救,有人开始呕吐,而令他们如此狼狈的那具死尸,真实而又生动,它不会说谎,但同样无法说出实情。

2

那件事后我大病了一场,我的这种能力再一次显现,令我自己都倍感不安。

再次回到学校已是两个月后,小树林后浅滩上发生的事情经过校方的粉饰,同学们原本的恐慌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而通过这次事件,全年级的同学倒是都认识了我、华谨文以及吕司轩,显然我们发现尸体时的表现“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歧视。

有时候想想,出名还真不一定要靠好名声。长得惨不忍睹些,再恬不知耻地摆上几个pose,在一群高尚的人的叫骂声中一样可以红遍大江南北。这就好比卖臭豆腐的,越臭越是不怕巷子深。

我们三块臭豆腐加上另外一个男同学,这就是开学典礼上班主任给我所住的寝室安排的人员了。

不久后,我道听途说得知,我的那个新室友脸皮粉嫩堪比女明星的粉底,喜欢整天对着漂亮女孩死缠烂打。不过老实说,他长得唇红齿白,是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做他的室友,经常需要扮演传话筒的角色,为一些害羞的女孩传达一些不害羞的话。

班主任竟将此等人物安排与我们三人共处一室,我惊叹班主任令人咂舌的归类能力,居然在开学第一天就把遭受全校白眼最多的四个人分在了一起。

“哥们,贵姓?”睡我上铺的吕司轩问着新认识的室友。不戴军帽的他,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头路分得笔直。

“姓焦。”回答者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头也没抬。

突然寝室的空气到达了爆笑的临界点,所幸我强压着腹肌的抽动,转移了话题:“你们谁知道小树林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小树林”三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寝室里的人不由得围坐在一起,聊起了我们所目击的那起案件。

发现尸体后,“鬼见愁”只得自己原路折回学校去通知其他人,因为我们三人早已失去行动力。尤其是华谨文,直到警方赶到,他才被人架着双腿拖到了浅滩的另一角。老实说,“华尔摩斯”除了与福尔摩斯的搭档同姓外,实在找不到他与神探之间的关系了。

焦姓同学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描述,问起了尸体的情况:“那个人是谁?你们看到他是怎么被杀的吗?”

“没有。”我摇摇头,随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吕司轩,我知道他后来同“鬼见愁”去公安局录了口供,而我和华谨文进了医院。

吕司轩有些淡忘当天的事了,拢了拢鬓角,似乎又把两个月前的记忆重新集中了起来。

“当时我听说了一些有关那个死人的事情,可基本上没什么内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起杀人案,死尸是从其他地方被拖到那里的,因为学校里没有人失踪。关于死者的身份,警察好像也无从查起,凶手故意把他的头和手打烂,如此一来既认不出容貌,也无法核对指纹,而凶手还把死者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全都席卷一空,要想查出这个死人的详细情况,我觉得难,不是一般的困难,比中国队世界杯夺冠都难啊!”

说到这,吕司轩话锋一转,冷不丁问我道:“当时还没走到浅滩上,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尸体了呢?”

这个问题我一时也不好回答,以玩笑为借口搪塞了两句:“那是凑巧而已,我随口胡诌的,谁知道被我这乌鸦嘴说中了。”

“可你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不该记的你还记得真牢。”我在心里默想,表面上嬉皮笑脸地说:“要是我真能预知没看见的事情,那我早就去买彩票了。”

吕司轩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词反驳,扶着额头深思起来。

对凶案兴趣十足的华谨文一刻不肯消停,生怕别人遗忘他的存在似的,一副专家的模样,问吕司轩:“凶器找到了吗?那上面可能会有凶手的指纹。”

吕司轩摊了摊手说:“据警察分析,他应该是被树枝活活打死的。”

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那根伸出铁丝网而被拗断的树枝。凶手很可能是先将被害人弄晕,移动到小树林后的浅滩上,再就地取材,用树枝把他杀害并加以毁尸灭迹。想必警察一定将遗留在现场的那一截断枝带回去查找指纹了,到现在没有结果,定是徒劳无功了。

可我有个比“凶手是谁”更具惊爆点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便拿出来与众人探讨:“你们说,在这个狭长的浅滩,前面是深不见底的珐珴河,后面是铁丝网包围小树林,河道左右两侧都是高高的围栏,凶手是怎么逃脱的呢?”

我看见每个人的额头都渗出了密集的汗珠,九月的太阳狠命加热着空气,仿佛要把答案从我们的脑瓜里蒸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