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埃勒里的藏书

西八十七街上绵延着一片褐色沙石大楼,奎因父子的家就安在其中的一座楼中。当初老奎因拗不过儿子,只得入住这片朴实无华的老式住宅区。尽管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但时至今日,老奎因仍时不时地抱怨此地“生活乏味,人物迂腐”。埃勒里丝毫不为爸爸的抱怨所动。他喜欢收集旧书,对古董也略知一二,而且他还是个恋旧的人,所有这些都足以令他心甘情愿地放弃对现代舒适生活的追求。

因此,你可能也预料到了,奎因父子住在这幢旧式大楼的顶层,他们家的大门是用一块历时久远的老橡木制成的(门上挂了块小牌子,上书“奎因父子私宅”,这是他们贪图方便的唯一表现)。引你进门的肯定是有着吉卜赛血统的朱纳。一进门,便有一股混合着旧皮革与男性气息的浓烈气味迎面扑来。

前厅里挂着一幅大型壁挂(××公爵的谢礼——警官曾为他服务过,那件事一直都保持着低调)。这间屋子的装饰带有典型的哥特式风格。若不是埃勒里执意不允,老奎因恐怕早就把这屋子,连同一屋子的仿古家具,统统托付给拍卖行了。

他们家的客厅兼做书房,屋内堆满了书,东一本西一本地散放在各处。书房的屋顶上支着橡木桁架——质朴的大壁炉上安着宽宽的橡木壁炉台,炉台上方,挂着精制、古老的铁器——两把颇具武士精神的纽伦堡宝剑交叉着挂在墙上——旧式台灯、铜器、大件家具。靠背椅、长沙发、脚凳、皮靠垫、烟灰缸——名符其实的快乐单身汉乐园。

简朴、舒适的卧室就在起居室边上。

矮小、快活的朱纳负责父子二人的生活起居。他是个孤儿。埃勒里离家上大学时,孤独的老奎因收养了他。照顾主人、料理家务,构成了朱纳的全部生活。他既是贴身男仆,又是厨子、管家,有时也是父子俩的密友

五月二十五日,周三早上九点——威妮弗雷德•弗伦奇夫人的尸体在弗伦奇百货店被发现的第二天——朱纳正在客厅里摆设餐具,这是一顿推迟了的早餐,埃勒里的缺席引人注目。警官坐在他心爱的扶手椅里,阴郁地盯着朱纳忙碌的双手。

电话铃响了,朱纳抓起了话筒。

“您的电话,奎因老爹,”他郑重其事地通报道,“是地方检察官打来的。”

老先生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电话走去。

“喂!喂,亨利喂,有点儿进展。埃勒里似乎已经有些头绪了。实际上,是他自己这么跟我说的什么?是的,依我看,这案子大有文章,但我肯定是摸不着头脑得了,亨利,别拍马屁了!我可不会拐弯抹角我把情况简要介绍一下吧。”

警官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在失望的谷底与兴奋的巅峰间跌宕起伏。地方检察官亨利•桑普森听得很认真。

“情况就是这样。”警官总结,“我觉得,埃勒里又在玩他的拿手好戏了。他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钻研那几本该死的书好的,当然了。我会向你通报进展情况的。可能很快就要麻烦你了,亨利。埃勒里总是时不时地创造些奇迹,我敢用明年一年的薪水打赌——噢,忙你的去吧,你这家伙!”

他挂上话筒,一抬眼,正看见埃勒里打着大呵欠从卧室里出来——一只手打着领带,另一只手掩着晨衣的衣襟,防止它们敞开。

“你总算起来了!”警官喊道,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昨晚几点睡的,小伙子?”

埃勒里完成了高难度的双重动作,随手拖过把椅子坐下,连带着偷偷捅捅朱纳的肋骨。

“拜托别在这时候教训我。”他说着,伸手抓了片面包,“吃早饭了吗?没吃?都在等我这懒汉?多喝些奥林匹亚咖啡——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几点睡的?”警官在桌边坐下,不依不饶地重复道。

“从时间上看,”埃勒里说着,喝了一大口咖啡,“是凌晨三点二十分。”

老先生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了。“你不能这么干,”他咕哝着,伸手去取咖啡壶,“会把身体拖垮的。”

“精辟。”埃勒里喝尽了杯中的咖啡,“要做的事太多了,先生早上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消息不少,但都没什么价值。”警官说,“从七点起,我就没离开过电话山姆•普劳蒂打电话来汇报了尸体解剖的初步结果。除了提到绝对没有中毒或吸毒迹象外,其他情况和他昨天讲的大致相同。那女人绝不是个吸毒者。”

“很有意思,而且,也还有些参考价值。”埃勒里笑着说,“还有什么别的吗?”

“那个火器专家诺尔斯也太含糊其辞了,简直打击人的积极性。他说没法将子弹射入身体前的飞行距离精确到英尺。角度倒是很容易确定。不过,按照他的估算,凶手的身高可以是五英尺到六英尺之间的任何一个高度。不是那么富有启迪性吧,嗯?”

“确实不是。凭这种标准,我们无法给任何人定罪。但这也不能怪诺尔斯,这种事几乎就没有绝对的。昨天未上班人员的情况了解得怎么样?”

警官皱起了眉头。“昨晚派了个弟兄向麦肯齐了解情况,查了整整一夜。刚才麦肯齐打电话来说,所有人都说明了原因,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也没什么说不清的事。至于那个卡莫迪,可怜的托马斯派他手下的人出去查了一整夜。他们搜遍了那个街区,并且通知了失踪人员事务所。我已经把毒品的事告诉他了,缉毒组也正忙着搜查各个已知的毒贩窝点。但一切都是白费劲,根本就找不到她的下落。”

“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埃勒里皱着眉头,又倒了一杯咖啡,“我很替那姑娘担心。我昨天就已经说过,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已被干掉了。如果她还活着,那也肯定是被关押在一个隐秘、偏僻的地方。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早就把她干掉了她活着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爸爸,韦利必须加倍努力。”

“不用替托马斯操心。”警官板着脸说道,“如果她还活着,他总会找到她的。如果她已经死了——哼!他也算尽力了。”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警官抓起了话筒。

“对,我是奎因警官”他的口气奇迹般地发生了变化,言语间透着一本正经,“早上好,警督,我能为您效劳吗?哦,先生调查进展顺利。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内我们已经收集了许多线索噢,不!这件事对弗伦奇先生是个打击。我们没难为他——您放心好了,先生是的,我知道。只要条件允许,我们会尽量为他提供方便的不,警督。莱弗里的名声绝对无懈可击。他当然是个外国人什么?绝对不是!我们已经搞清楚玛丽昂•弗伦奇小姐的围巾是怎么回事了,先生。说实话,我也松了口气,警督快速解决?警督,会更快的!是,先生,我知道谢谢,警督。我会向您通报调查进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