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尘埃落定

埃勒里•奎因手握着门钮,推开了门。这位年轻人身上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神情严肃,目光锐利。扫了屋内一眼后,他又退回了前厅。

“请进,警督。”他低声说着,为警督推开了门。斯科特•韦尔斯警督含糊地道了谢,拖着肥胖的身躯进了屋。两名身着便服的保镖神色庄重,一左一右地护着他向办公桌走去。

理查德•奎因警官紧跟着进了屋。他脸色苍白,身子挺得笔直,看上去显得有些怪。他默默地跟在警督后面。

紧随其后的是地方检察官亨利•桑普森及他的助手,红发的蒂莫西•克罗宁。两人对一屋子的人视而不见,正小声交谈着。

韦利走在最后。他仔细地关上前厅的门,示意布什回到岗位上,这才又坐回到克鲁泰身边。保安主任抬起头来,询问般地看着韦利;韦利一言不发,坐正了身子。两人将注意力转向了进屋的那几个人。

埃勒里一行人站在前方的办公桌边,屋内泛起了一阵低语声,人们在小声议论着。奎因警官指了指桌子右边稍靠后的一张皮椅,请警督入座。韦尔斯似乎深沉了些,也明智了些——他无言地在椅子上坐下,双眼紧盯着埃勒里沉默的背影。

三名警卫退到墙边,加入了其他侦探的行列。

奎因警官在桌子左边的一张大椅子上坐下,克罗宁坐在他边上。地方检察官紧挨着警督坐了来。桌子搁在中间,桌面上的物件引人注目;桌子的两边各坐着两名官员,它成了全场的焦点

一切已准备就绪。

警督唐突地询问埃勒里是否满意。埃勒里面带嘲讽地审视了一遍屋子及屋中的众人,随后给了警督一个肯定的答复。他站到桌后,身后就是那扇落地窗。他低头看着玻璃桌面,伸手摸了摸书挡,摆弄了一下那罐白色粉末他微笑着站直了身子,抬着摘下夹鼻眼镜,从容地看着一屋子默不作声的观众。他在等待着直至屋中鸦雀无声时,他才开口说话。

“女士们,先生们。”乏味的开场白!然而,空气中却隐约颤动着某种怪异的东西,这是众人同时嘘出的一口气。

“女士们,先生们。六十个小时之前,有人在这幢楼里开枪打死了威妮弗雷德•弗伦奇夫人。四十八小时前,她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今天早上,我们聚集在这儿,召开一次非正式的审判大会,目的就是要揪出杀害她的凶手。”他的语气相当平静。说到这儿,他略微停了一下

但自从同时嘘了那口气后,众人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了。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有人喃喃低语,人们只是泥雕木塑般地坐等着。

埃勒里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很好!有必要先把一些事情解释清楚。韦尔斯警督——”他微侧着身子,看着韦尔斯,“我主持这场非正式的审讯,是得到您允许的,对吧?”

韦尔斯点了一下头。

“那么,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埃勒里转向观众,继续说,“这场审讯本应由奎因警官主持的,但他的喉咙有些不舒服,不能长时间说话,所以只好由我代行其职。是吧,先生?”他郑重其事地朝父亲的方向欠了欠身。警官脸色惨白,默默地点了点头。“另外,”埃勒里继续说,“如果我在今早的审讯过程中用到‘我’这个词,请诸位务必记住,这只是为了图方便——实际上,我是在替奎因警官介绍调查经过。”

他突然停了下来,挑衅般地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除了睁得大大的眼睛和支得长长的耳朵,他没再发现任何别的迹象。他立刻转入了对弗伦奇谋杀案的分析。

“女士们,先生们,我将向各位介绍一下整个案子的调查经过。”他的神情严肃而果断,“经过一层层推理,一次次观察分析,我将逐步引导诸位得出必然的结论。哈格斯特伦,都记下了吗?”

众人都顺着埃勒里的目光向哈格斯特伦看去。他就坐在墙边的那群侦探中,一手握着铅笔,一手拿着速记簿。他点了点头。

“今早这儿发生的一切,”埃勒里面带笑容,解释道,“都将记入本案的官方档案。题外话就说到这儿吧。”他清了清嗓子。

“周二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左右,有人发现了不幸的威妮弗雷德•马奇班克斯•弗伦奇夫人的尸体——她是被枪杀的,中了两枪,一发子弹击中了心脏,另一发击中了心脏下面的心前区。奎因警官赶到现场后,注意到了几点情况,正是这些情况使他相信——”他停了一下,“底层的展示橱窗并不是真正的凶杀现场。”

屋里一片死寂。好奇、恐惧、反感、悲痛——一张张专注、惨白的脸上展示着人类的各种感情。埃勒里迅速地接着往下说:“调查的开始阶段由五个部分组成。它们都表明,橱窗并不是谋杀现场。

“我们首先了解到,周一晚上,弗伦奇夫人还拿着她自己的那把寓所钥匙,但周二早上,尸体被发现时,钥匙却不见了。夜班总管奥弗莱厄蒂证实,周一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她离开夜班室,乘电梯上楼时,手里还拿着钥匙。但她死后,钥匙却不见了,我们搜遍了整座楼也没能找到。由此能得出什么结论?那就是:这把钥匙和这个案子有某种联系。什么样的联系?这把钥匙是寓所的大门钥匙。如果它不见了,难道这不意味着寓所也在这案子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把失踪的钥匙如此可疑,所以我们至少有理由相信:寓所可能是凶杀现场。”

埃勒里稍作停顿。听众中有人皱起了眉头,见此情景,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你们以为这是牵强附会的推理?我在你们的脸上看到了不信任。但请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钥匙不见了,这事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当它和另外四个事实结合到一起时,它的重要意义则是不可低估的。”

他又返回到主题上。

“我们所掌握到的第二个情况不仅怪异,简直可以说是令人发笑——附带提一句,诸位将会发现,侦破案情所依赖的并非是那些重大、显著的要素,一些不搭调的事物往往是破案的关键。我今早有幸在此提及的,也将是一些不搭调的东西我提请诸位注意这么一个事实,即谋杀肯定是在午夜十二点后不久发生的。助理医官普劳蒂医生在他的验尸报告中指出,弗伦奇夫人的尸体被发现时,她已身亡近十二个小时,因此我们不难推断,作案时间是在午夜后不久。

“女士们,先生们,如果弗伦奇夫人是在午夜后不久被人枪杀在橱窗里的,”埃勒里接着说道,他的双眼闪闪发光,“那么,凶手不是在一片漆黑中作的案,就是在手电的微光下作的案!因为橱窗中没有照明设备——实际上是没有灯泡——甚至连电线都没有。但我们却得假设凶手和被害人在那儿见面,两人谈了一会儿,或许还吵了起来,然后他开了枪,不偏不倚正中两个要害部位,他把尸体塞进壁床,清理干净血迹,等等——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一间橱窗屋里完成的,而这屋里最好的照明设备也不过是一只手电筒!不,这根本不合情理。因此,奎因警官断定,凶杀并非发生在橱窗内。我相信,这个观点是非常符合逻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