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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我如痴如醉地观察着山谷小楼一家人的生活。每天日落之后,我都无比期待早晨的到来。因为日落之后,日光室从未点过灯,而其余的窗户也长期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一旦夜幕降临,我就再也无法看到她和她家人的生活了。

熄灯时间过后,我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坐在咖啡店里,与我只有一桌之隔的那个女孩的脸。

她说话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呢?应该很温柔吧,又或者有些好强?她会为我露出美丽的微笑吗……

她会用白皙而纤细的手指往咖啡里加入砂糖,悠闲地用小勺搅动吗?当我凝视着她的指尖,约她一起去看电影时,她会答应吗?

“山谷之家的少女”是我不得不用望远镜才能勉强看清的遥远“憧憬”。她的身段和举止与我此前认识的任何一个同班女孩子都不一样,带着一种成熟的气质。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准备伸出双手去追求这份“憧憬”了。

那应该是我用望远镜看到她之后的第三天晚上。熄灯时间过了很久,大概是深夜十点到十一点吧。

外面在下雨,雨点敲打着病房的玻璃窗,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我借助不知从哪反射而来的微光眺望着山谷之家门前的马路,发现那辆黑色奔驰车分开雨幕,出现在了门前。是那女孩的父亲回来了。我赶紧抽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从奔驰车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的脸。

只见司机首先跳了出来,不顾自己有没有淋湿,一边撑开伞,一边急匆匆地跑到后座门边。女孩的父亲看都不看一眼在身后为自己撑伞的司机,带着一脸愠怒的表情,站到了被雨水淋湿,黑得发亮的马路上。

他戴着一副银色金属框眼镜。只见那男人快步走进了家门,司机则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后座的门就那样敞开着,孤零零地被留在了雨中。前窗的雨刷也徒然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我有点担心后座会被雨淋湿。片刻之后,那扇门突然被关了起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司机回来了。他垂头丧气地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山谷之家的玄关大门重又闭紧。我把望远镜放回膝头,用肉眼呆呆地凝视着日光室。因为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到能看到那个家内部的地方了。

只有日光室没有被窗帘遮盖。应该说,日光室里好像本来就没有窗帘。但现在毕竟是深夜,无论我再怎么仔细凝视,日光室里也是一片漆黑。

尽管如此,我还是花了五分钟时间凝视那漆黑的日光室。最后,我不得不放弃观察,决定上床睡觉。在起身前,我为了保险起见,又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因为我觉得,用望远镜说不定能看到些什么。

果然,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日光室内部的光景。或许那只是因为此前无数次的观察而产生了习惯性的错觉吧。但我再仔细一看,发现日光室里竟出现了一个貌似人影的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那只是某件家具的影子,随后又发现那影子竟然动了起来。于是我明白了,那就是人影。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慢慢地,连雨水顺着日光室的玻璃窗滑下的光景也能勉强看清了。紧接着,我意识到站在窗边的那个人影,属于那女孩的父亲。

就在此时,他猛地动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禁把望远镜紧紧压在眼睑上。

一个似乎是人的影子突然倒在了日光室的地板上。屋里还有另一个人?!我直到此时才终于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

我想方设法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只见那倒下的人影正尝试着站起身来。与此同时,略显肥胖的父亲的影子也猛地动了起来,他竟又一脚踹倒了地上的那个人。

再次摔倒的人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才又缓缓起身。苍白的微光照在那人脸上——竟是那个女孩子。我顿时感觉心都凉了。她被父亲打了!

过了不一会儿,门好像打开了。女孩的母亲也出现在日光室内,对丈夫说了些什么。结果,男人猛地把她也打倒了。

随后,女孩的父亲怒气冲冲地消失在母亲打开的房门后,母亲也赶紧起身,追在丈夫后面消失了。

日光室里好像只剩下女孩一个人。我强忍着双眼的胀痛,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虽然周围一片漆黑,我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但她似乎躺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十分钟。在雨夜的彼方,她正独自哭泣着,想到这里,我的内心不禁一阵酸楚。为此,我也一直举着望远镜守护着她。

突然,她好像站了起来。随后,用带着怒气的粗鲁动作打开房门,回到屋里去了。

我依旧呆呆地眺望着空无一人的日光室。胸中的悸动犹如台风过境后激荡的余波。我无法相信刚才自己目睹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过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任何人回到日光室。我终于不再坚持,把望远镜放回了枕头下面。随后,我躺倒在床上,对着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开始思考。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静静地躺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的空想开始泛滥。但空想终究只是空想,无法指引我得到最后的答案。我又艰难地坐了起来,靠在窗边凝视远处的日光室。肉眼所能看到的,只有玻璃窗紧闭的漆黑房间而已。

我觉得,现在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便准备去睡觉,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把望远镜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镜头对准日光室,我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光景——那个父亲的黑影竟站在当中。我吓了一跳,但我马上意识到还有更吓人的事情。因为在她父亲的身影后,房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

走进日光室的似乎是他女儿。因为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但通过那模糊的剪影,我依稀辨认出了女孩曼妙的身姿。

虽然现在是下着大雨的深夜,但望远镜的视野里却始终有着一片微弱而苍白的光。那片微光照射在她手持的物体上,反射出无情的光线。即使在隔了一段距离的病房里,那道光还是让我战栗不已。因为无论怎么看,她手上的物体都像是一把菜刀。

就在此时,病房的荧光灯突然亮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吼着我的名字。

原来是查房的护士。我被狠狠骂了一顿,按到床上躺好。窗帘也被猛地拉上了。

护士走了好久之后,我又起身窥视了一遍日光室,但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了。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无论我怎么等,都没有人再出现在日光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