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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又目睹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整日盯着山谷之家。可是,那家的女儿、母亲和父亲都没有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

那一整天阴云密布,夜幕降临之后又下起了雨。吃过晚饭,很快就到了熄灯时间。我依依不舍地拿起望远镜又盯着日光室看了一会儿,但想到昨晚被护士发现的前例,便决定早早上床睡觉。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夜晚,我睡到半夜便被热醒了。被石膏覆盖的部分早已大汗淋漓。这种不愉快的感觉,若非炎夏时节打过石膏的人,是绝对无法领会的。

我拿起枕边的手表,借着晚上苍白的微光,隐约看到了表盘上显示出的时间是零点刚过十分。

我实在难受得不行,只好坐了起来,套上凉丝丝的塑料拖鞋,坐在了床边冰冷的椅子上。当我双脚接触地板时,还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讨厌的味道。

坐在窗边,我慢慢拉开窗帘。只见山谷之家坐落在远处,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我又把视线移向沐浴在大雨中的工地。自从我不再关注那里后,工程又获得了不少进展,如今那个只孤零零地停放着一台黄色挖掘机的工地,已经不比周围的路面低多少了。

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出入口依旧被印有建筑公司名称的布帘罩着,竖立在雨幕中。我靠在冰凉舒适的金属窗框上,百无聊赖地眺望着窗外。

突然,那块布帘被掀开了!我大吃一惊,探出身子凝视着夜幕。只见有个人站在工地入口处,正慢慢掀开布帘。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就溜了进来。紧接着,又从布帘下面拖了一大包东西进来。那个人影拖着那包东西,沿着铺有铁板的土方车专用坡道,向我的方向走了过来。铁板被雨淋湿,反射出些许微光。那包东西大概有高尔夫球袋那么大,在我看来像是个黑色的布口袋。再仔细一看,那个袋子约有一抱粗,一百五六十厘米长。

我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紧紧盯着楼下那幅光景。当那神秘的人影转过身时,我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惊叫。

人影留着一头长发,身穿一件黑色T恤,下着一条黑色牛仔裤。工地虽然一片漆黑,但周围的道路上却亮着一排街灯,灯光透过入口的布帘打到黑影脸上,我瞬间看到了,那黑影竟是山谷之家的年轻女孩。

因为工地的地基已经被填平了不少,土方车用的坡道已经没有那么陡了。她把那包东西拖到斜坡中间便将其从道旁推了下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随后她弯下身,似乎在寻找包袱掉在了哪里。

我在玻璃窗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我的心跳不断加速,让我有种近乎眩晕的感觉。只见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工具。虽然她所在的地方背光,但她站起来的时候,手上的工具却反射出了路灯昏暗的光线。

刀子?我瞬间想到,但这一想法马上就被否定了。因为她马上又弯下身,拼命地挖起数小时前刚被挖掘机翻松的泥土。看来她手上的工具是把小铲子。

她在夜幕和雨帘的掩护下,独自进行着那孤独而漫长的工作。因为身处斜坡的阴面,弯着身子的她完全被黑暗吞噬了,让我无法观察。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我甚至无法相信她真的就在那里。

好像过了三十分钟,又好像过了一个钟头,或者仅过了十几分钟。她终于站了起来,爬到了铺着铁板的斜坡上。那一刻,我看到她白皙的双手沾满了泥污。

她朝着坡顶一路小跑,在被雨打湿的铁板上滑了一下,跌倒在地,这时我才终于看清,她撑在地上的手中握着一把小铲子。

她马上又站了起来,逃也似的从入口的布帘缝隙中钻了出去。

眼前只剩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深夜工地。被初夏淅淅沥沥的长雨敲打着的铁板,反射出街灯昏暗的光线。那黑色的大布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明显,她刚才已经把布袋埋在了斜坡脚下。

我赶紧从枕下抽出望远镜,对准山谷之家门前的道路。可是,她似乎已经回到了家中,我等了许久也没能看到她的身影。

玄关隐入了树篱的阴影中,连小楼也全无灯光,只在雨中现出一个黑影。我又盯着小楼看了好久,希望其中某扇窗户能亮起来,但小楼始终一片静寂。

最后,我只好坐在窗边,呆呆地听着雨声。

第二天天气好极了。一觉醒来,我便焦躁地坐到窗边,眺望楼下的工地。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里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虽然因为昨晚的那场雨,到处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坑,但地面上却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异常之处。

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面对如此爽朗的早晨,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昨夜所见的是事实。我又试着回想前天晚上用望远镜目睹的日光室骚动,紧接着,又想起了她费尽力气拖进工地的那个黑色口袋的大小。换句话说,那正好是一个成年人身体的大小。

随后,我又看向昨夜她俯身面对的那片斜坡脚下的地面。那里虽然有个水坑,但因为昨晚的那场雨,已经看不到任何挖掘过的痕迹了。就在那水坑下面,埋藏着一个让人战栗的秘密。即使已经过了一夜,我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若自己昨夜所见不是在做梦,那么,现在那个地方就……

为什么会没人发现呢,为什么现在会如此平静呢,我对此感到万分不可思议。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如今知道那块地面底下掩埋着惊天秘密的,在整个医院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楼下,把那个布袋挖出来。强烈的好奇心和恐惧感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可是,我却是一个寸步难行的重伤患者。

几天前,我才刚恢复到能够自己上厕所的程度。要我现在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电梯(话说回来,我甚至不知道医院的电梯在哪里),走出医院大门,沿着马路绕到工地入口,掀开那块布帘走下铺着铁板的坡道,还要独自一人抄起铁铲挖开地面,这对如今全身都打着石膏的我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么,我应该把昨夜的事情告诉别人吗——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更何况,尽管这话说出来有点令人难以置信,我似乎对山谷之家的少女怀有强烈的爱意。虽然,我们甚至没有对彼此说过一句话。

我当然不会做出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说句实话,此时我根本没想把自己目睹的事件告诉任何人,反而担心除我之外,是否还有别人看到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