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筒帽的伊卡洛斯 1(第2/6页)

在这边引发众人骚动围观的同时,有人在附近的隅田公园里发现一位装扮入时的优雅妇人发疯般地四下徘徊。她便是赤松稻平之妻,克里斯汀·奥基德时装公司的社长兼设计师冰室至乃。

事件到此还远未结束,后来听说,事发之前的半夜,东武伊势崎线开往竹之冢方向的末班电车在行进途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挂上了一根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则拴着一条人的右臂。

事件的详细报告留待以后再说,在此我先回到事件的起点,按照时间顺序把案情介绍一番。事件发生在一九八二年五月九日,那是个星期天,天气晴朗、温度适宜,让人心情备觉舒畅。御手洗和我无所事事地在横滨街上散了多半天步,好容易挨到傍晚才回到我们位于马车道的住所。如今我们多少有了些知名度,但那时的我们甚少为人知晓;御手洗洁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很少有人到我们的住所来探访,我们俩自然就时常终日无事可干。而且上门来找我们的也无非是一些求占卜的客人,即使有人前来寻求其他方面的指点,所涉及的大抵也算不上什么案件。总之,要我们解决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挂齿。不过现在细想起来也不奇怪,世界上多少名垂千史的著名侦探在成名之前都有过与未出道时的御手洗相仿的经历。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我有机会近距离地关注御手洗的日常生活,看到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与著名侦探这一身份相去甚远的喜剧小故事。

这天傍晚我们俩回到住处后,又开始了关于谁来做晚饭的永无休止的争论。做饭所需的菜和米已经在散步途中顺便采买完毕,余下的每次必有的争论只不过是谁系上围裙到厨房去把饭菜做熟而已。正在这时,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了。我急忙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穿戴像是个学生的男子。

“请问,这里就是御手洗先生的事务所吗?”

青年用他天真朴实并带着点儿羞涩的声音问道。我刚刚表示肯定,他又问我:“那么,你就是御手洗先生了吧?”这时,御手洗从房间里伸长脖子大声喊道:“御手洗是我!跟你说话的这位只是我的私人厨师。他现在正要做晚饭,请先别打扰他,有事到里头来找我说。”

青年像是完全听信了御手洗的说辞,扔下我径直到屋里找他去了。而我却倒了霉,看来做饭前还得给他们泡杯茶送去,于是怏怏地进了屏风后面的厨房。

青年被引到那张老旧的沙发上,和御手洗面对面坐下后,一反常态地紧盯着御手洗看了一会儿,然后怯生生地说:“那本占星术杀人事件的书我读过了。”

当时这本书还刚刚出版不久。

“这本书太有意思了,谜底让我非常吃惊。先生我真佩服你。”

“噢,是吗?”

御手洗若无其事地回答了一句。我在一边暗忖,也许我算是世上最受冷遇的作者之一了。通常这种赞美之词是该由我这位写作的人出面领受的吧?也只有我才肯把一切赞誉之声都让给御手洗一人。

“那么,请说正事吧。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噢,我想请你在书上替我签个名。”

说着,青年从身上取出那本《占星术杀人魔法》。

“就为这点小事专门跑来找我吗?”

御手洗大笔一挥,签完名之后问道。

“不,还有别的。我想和你商讨一件怪事……不过请先告诉我,怎样才能把事情向你讲清楚?”

“如果可能的话,请先从你的姓名、住址、职业这些基本情况说起,然后再谈你想和我商讨的事情。”御手洗这样告诉他。以前有不少访问者说话随心所欲,颠三倒四地讲了半天,反倒让人越听越糊涂,因此我们才指定了这个谈话要领和次序。

“啊!你说得对。我叫汤浅真。汤水的汤,深浅的浅,真实的真;住处在台东达的花川户——也就是浅草——言问桥附近的一处简易旧公寓里。我的职业是印刷工,在向岛的一家印刷工厂工作,每天早晨上班都会经过言问桥。我步行上班,单程约二十分钟。你看这样自我介绍可以了吧?”

“已经足够了。那么请说你要找我商讨的事情吧。”

“我相信无论什么难事都能得到御手洗先生的指点,于是便找上门来了。无论什么小事,无论事情多么离奇,先生都一定会感兴趣的吧……”

“也许是这样。那么你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我把两杯红茶端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也在御手洗的身边坐下来听着。

“请问先生,你见过高楼的墙壁上,向着空中的一面还开着一扇门的吗?”

青年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我确实从未见过。”御手洗回答。

汤浅接着抬头看了看我,我也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知道。

“噢,是吗?”青年显然带着几分遗憾慢吞吞地说,“其实,我倒有个在东京街头边走边搜寻奇怪东西的喜好。有件事情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很离奇,就是开在空中墙壁上的门。”

“说详细点,到底是什么样的门?”

“门本身倒是那种平平常常的门,但它开在大楼墙面很高的位置。有的开在四五层那么高;我甚至还见过开在八层楼高处的。也有在二层、三层、四层上各开着一扇门的,门上都安有把手,闪闪发亮,像是平时经常有人使用。”

“自然,门的下方没有安装什么楼梯或悬梯。门就开在高层楼房断崖绝壁似的墙壁上,位于数十米高的上方,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真有你说的这种事情?”

“当然有了,我还拍了一些照片呢。”

青年人说着,把几张照片摆在面前的桌子上。果真如他所言,就在普通的高楼墙壁上,常人遥不可及的高处开着一扇门。有的照片上可以看到,从二层到四层的墙壁上各有一扇门,排列整齐。

“这张是在神田拍摄到的,这张是涉谷,这张是丰岛区的,这张是银座。你看,东京城里到处都有啊!”

“还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居然有这么多。”

“御手洗先生,这些门开着都是起什么作用的呢?”这位脸色白净的青年圆睁着双眼,认真地问。

“你是专门来问我对这种门的看法的,是吗?”御手洗带着点嘲讽的口气反问道。

“是的,这是其中一个目的。”

“这不会是为了方便从东京塔上下来的飞侠彼得·潘出入吧?”

御手洗开了个玩笑,但青年人听了后双目炯炯有神地问道:

“难道连御手洗先生都这么想吗?说实在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其实,对于墙上这种门的用途我思考了很久,现在终于明白了,世界上还真有能飞的人啊。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地混在我们中间,平常根本无从识别。但我们身边的日本人中,显然存在着这种具有飞翔能力的人。若非如此,东京街头为何要专门在高墙上开出这些门来?不是多此一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