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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御手洗对于我的夸奖只是敷衍了事,只会嗯嗯啊啊地回答。渐渐我的赞美之词也产生了效果,他也会表示“谦虚”了。

他说日本没有真正的吉他大师,那些所谓的演奏家只是会“弹”而已。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演奏之间没有任何关联。说着说着,他的演说癖又发作了。我想这下完了,没想到自己的夸奖会有如此力量。其实我的赞美都是由衷的,但御手洗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御手洗啊御手洗,你还真是吹两口气就飘上天了呢。

“你会弹民谣之类的伴奏曲吗?我这儿没那种唱片,只有甲壳虫[1]。”说完御手洗站起来,从架子上抽出一张白色封套的唱片。我对这张唱片有点儿印象,这是甲壳虫最好的一张专辑。御手洗把唱片放在唱盘上,轻轻地点上唱针。接下来的一刹那,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就是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听过这个!我低声随着曲子哼唱,唱着唱着,我连歌词也想起来了。于是我手捏着琴颈,找到了和弦的准确位置。没错!我的确会唱这首歌!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有些我虽然想不起歌名,但我知道每首自己都听过。

御手洗说他有全套的甲壳虫,然后他就从架子上一张张地把那些唱片拿下来,从出道专辑开始一首首地放给我听。

那些曾经拥有但一度失去的感觉涌上心头,带来一阵阵悸动与兴奋,我想对那种久违的心情说“你好,好久不见”。接下来受到的震撼变得无以言喻了,它在我的胸中左突右撞,最后想要蹿出我的喉咙。

音乐真是太美妙了,这或许是个让我恢复记忆的契机。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御手洗,于是他从房间里找出很多甲壳虫的歌谱,我们两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开始一首一首地唱。虽然不是全部,但我们把能唱的会唱的都唱了一遍。我此刻的感受,就像一艘航行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大海上的孤舟突然发现了灯塔的灯光一般充满希望。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歌,这就像异乡人看见家乡的照片一样高兴和激动。啊!太幸福了,我想要大声叫喊,拥有御手洗和良子的我是何等的幸福。

刚开始御手洗好像有些不耐烦似的唱得很小声。我称赞他唱得很好。他在我不断地鼓励下,最后居然能用高出我五倍的声音放声歌唱。他那铜锣般的声音估计在纲岛车站都能听到。夜深了,我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说想泡杯咖啡。我才发觉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看来他也是个一旦投入就没自制力的男人。

临走时,他把那把小吉他递给我说:“送你啦!”

我下意识地问他这把吉他是不是坏了?得到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真不知道他是出手大方还是没常识,面对能把Gibson J-200[2]随便送人的家伙,我只能叹气了。

我拿着吉他走出大楼,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

看到我才回来,良子一个人在房间里碎碎叨叨。最近我们已经不在车站约好一起回家了。

“你又去找厕所先生了吧?”她问我。

“是啊,但你也用不着生气吧。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找他玩。让他给你算算命,良子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好吗?明天下班后在纲岛车站见面。”

“不要,我害怕,听说占星术很准的。如果他说什么你明天就要死了之类的话就太讨厌了。再说我也有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啊哈哈哈。”我大笑,“别担心,就算他说我明天就要死了也没关系。比起占星术来,他还是弹吉他比较厉害。所以他说什么都不会准的。你只要当做是去玩的就好了,如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就当开玩笑,别那么认真。”


[1] The Beatles,又译作“披头士”,史上最著名的乐队之一,因为约翰·列侬等天才的加盟而改变了音乐的发展方向。

[2]一种非常名贵的木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