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5页)

“咦?”里子表情惊讶地盯着元子。

“这钱不是我出的。算是对方补助的调查费。”元子再次强调那名金融业者的存在,“这样加起来,合计每个月有四十万日元,应该够支付学画的材料费吧?”

“简直太多了,妈妈桑。这样我便可以减少负担。”

“这则征人启事需要本人面洽。为了确认应征者的身份,或许还需要户口誊本,你的本名叫作桑原幸子吧?”

“是的。”

“那么,对方就不会知道她的姐姐在卡露内上班的事。你妹妹跟你长得很像吗?”

“不,一点也不像。我妹妹长得像家父。平常,我就很少坐楢林医师的台,而且最近店里又多了几位小姐。”

夏天过后,卡露内又增募了几名女公关,目前店里共有七名小姐。

“可是,妈妈桑,我妹妹若只做了两个月的女佣就辞职,会不会对楢林医师不好意思?”

里子似乎决心说服妹妹当女佣了。

“这也是情非得已。到时候就说要结婚,楢林医师就不会勉强挽留。如果你妹妹嫌两个月太久,只待一个月也行。”

里子对元子通情达理的说法招架不住,只是低头嘟囔着:“我总觉得这样对楢林医师过意不去。”

“你不要顾虑那么多嘛。”

“是吗?”

“不过,请你妹妹多观察楢林医师家里的状况,再通报我。只需一个月的时间,大概就能了解情况了。”

“楢林医师的住家就在医院里面吗?”

“因为那是家私人医院,院长的住家不是在医院的后面就是在旁边吧。有些医院的走廊跟住家是相通的。”

“我再请教一件事,女佣要负责医院护士的伙食吗?”

“那倒不用。我想医院应该有请专职的厨娘做饭。一般来说,医院要提供住院病患伙食,通常是由厨娘负责烹调,除此之外,厨娘还得料理医生的午餐和在医院膳宿的护士的三餐。女佣只需负责楢林医生的家事,从征人启事中写明家中无幼儿这点来看就可证明。”

“说得也是。”里子再次将视线投向征人启事的文字。

“我曾听波子说,楢林医师家里只剩太太和念高二的女儿和他三个人,他的长子已经结婚搬到外面了。如果他们家里只有三个人,你妹妹当女佣应该也不至于太忙。”

“是啊。”里子沉思了一下,抬眼看着元子的脸庞,“我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没关系,你问吧。”

“当医生的应该很会赚钱吧。而且课税又少,报纸上经常这样报道。可是,楢林医师的医院有可能发生财务困难吗?”

“那是因人而异。有些医生很会赚钱,却花钱如流水,到头来还是口袋空空。”

“楢林医师在波子的身上砸下那么多钱吗?”

“我也不大清楚,所以才请你妹妹到他家里调查实情。毕竟这关系到金钱问题。”

“说得也是,楢林医师每次到我们店里消费,出手都很阔绰。”

“你也见识过吧?对我们店来说,他是难得的贵客,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的阔绰反倒令人担心呢。”

“是啊。”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叫作和江。”

“那么,这件事就麻烦你拜托和江了。请她委屈一阵子。”

“嗯,我会转告她。”

“如果和江答应的话,请她明天就去楢林医师家应征,否则若让别人捷足先登,事情就难办了。”

“我妹妹若同意了,我会催促她的。”

元子见事情已经谈妥,神情安然地看了看手表。那是一只款式豪华、镶有金边的手表,绿色的字盘镶着四颗闪闪发光的碎钻。

“哎呀,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和江还没睡,在等你吗?”

“她大概还没睡吧。”

“真是辛苦呢。”元子对着面前的寿司师傅吩咐道,“师傅,帮我装一盒两人份的高级寿司。”

然后,她对着里子投以微笑。“这件事可能没这么快就谈定,到时候或许你肚子又饿了,这个给你跟和江两人当夜宵。”

里子看到元子的细眼洋溢着关切之情。

她们二人走出寿司店。即使在深夜,这附近仍是灯光灿烂,给人才刚天黑不久的错觉。不过,街上的行人的确寥落许多,晚秋的夜寒不禁令人瑟缩着脖颈。

“里子,我送你到家门口。”元子拦下出租车回头说道。

“妈妈桑,不好意思啦⋯⋯”里子小声喊道。

“没关系,只是多绕了点路而已。快坐上车吧。”

元子先送里子坐上车,自己坐在她的旁边。

“请问到哪里?”中年的出租车司机头也不回地问道。

“请开到市谷。”里子毫不客气地说道。膝上放着那盒高级寿司。

元子不在车内谈重要的事情,而是拿里子的故乡信州当话题。里子回答说,信州的山田已经降霜了,再过一个月就会下雪。

凌晨两点的街道上车流显然减少了许多,沿路上出租车闯了几个红灯,到达市谷时不过用了二十分钟。车子拐进护城河畔的对面,朝陡峭的坡路直奔而上。半路上有间规模较大的印刷厂,除了那里有炫目的灯光之外,其外的坡路都像是静谧无声、暗淡的巷弄。

“请停车。”里子告诉司机,然后差怯地对元子说道,“就是这间公寓。”

元子朝外面探了探,黑暗中矗立着一栋三层楼建筑的楼房。每户窗户都已熄灯。

“噢。这里离新宿和银座也不远,地点蛮不错的嘛。”元子称赞里子的住处有地利之便。

“可是这公寓已经很老旧,房间又小。”

“说着说着,我好像有点口渴了,你要不要请我喝杯茶呀?”

里子面对元子的突然要求有点措手不及。

但是她又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惴惴不安地说道:“我的住处很脏乱呢。”

“我只叨扰五分钟就好。司机,请你在这里等我五六分钟。待会儿,再载我到驹场那边。”

司机慨然应允了。

她们走下出租车,或许是听到关门声,二楼右边的窗户随即亮了起来。

“那里是我的房间。我妹妹打开窗帘了。”

里子带着元子走上焊接在楼房旁边的铁制阶梯,传出冷冷的跫音。她们来到水泥地的走廊上。

里子轻敲着面前的小门。一打开房门,背着昏黄灯光,眼前站着一个女人。

“和江,有客人来。是我的妈妈桑。”

“哎呀。”和江喊道。

“打扰了。”站在里子背后的元子笑声说着,来到和江的面前招呼道。

“这么晚还上门叨扰,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待一下子就走。”

二房一厅的格局。推门而入即是作为进出门口的土间[11]。左侧有个鞋柜,上面摆着一个细颈花瓶。走进客厅,中间有张铺着粉红色方格花纹桌布的餐桌、两把简陋的椅子,底下铺着廉价的红色地毯,没盖及的部分已露出泛旧发黑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