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飞起来也是八分(第2/15页)

那里面,装着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东西。

虽然不是未知物体,却也让我倍感意外,因为,里面装着手枪。不止一把。里面装着好几把手枪,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类似地图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我说。

“是枪呗。”

“好吧,可是为什么?”

沟口先生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驾驶席。

“喂,你小子在后备厢里放了什么鬼东西?!”

他可能以为稍加威胁就能得到答案吧。

可是,走到窗边的沟口先生明显吓了一跳,动弹不得。我凝神望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那小子拿着一把枪,正指着沟口先生。

我跟沟口先生也都带了枪,却放在车上,要说大意,我们的确太大意了。

很快,白色四门车就猛地发动了引擎。后备厢还敞着,他却冲进逆向车道离开了。

太危险了吧!沟口先生身子猛地往后一蹿,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在地上。不仅如此,可能因为用力过度,还翻了一个跟头。

时机太坏了。此时逆向车道刚好开过来一辆小型货车,驾驶员察觉到危险,猛打方向盘,但没有避让成功,正好碾到了沟口先生的大腿上。

“我骨头折了,整个都折断了!救护车,救护车!”我并没有马上理会像孩子一样吵闹的沟口先生,而是先给毒岛先生打了通电话,向他请求指示。要是随便把他送到什么医院去,暴露了我们的工作,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接电话的那个被称为“常务”的男人,听完我们的状况,发出轻蔑的笑声,说:“为什么你们没任务也跑去碰瓷,还把骨头给弄折了啊?!”听声音,他似乎更想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过最后他还是说:“以防万一,你把他送到新若岛医院去吧。”

因为不能招惹警察,我对碾了沟口先生的小货车司机说:“赶紧给我走。”那个中年男子虽然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但也觉得能就此了事再好不过,便赶紧离开了。

我把左大腿骨骨折的沟口先生送到新若岛医院做了手术,再把他送到三楼的病房。他住进了最西侧的大病房里。

一开始他痛得大喊大叫,不停按铃吵得护士不得安宁,还边哭边骂:“昨天才动的手术,今天就要复健,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人类的身体真能那样乱来吗?别开玩笑了好吗?!”总之麻烦得很。但过了不久,他就展现出让负责帮他复健的看护人员都大吃一惊的恢复速度,现在只要有根拐杖,他就能四处走动了。

原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竟有那么强悍的恢复能力。

沟口先生的快速恢复虽然可喜,但对我这个每天到医院去看望的人来说,到医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满世界去找他,无疑徒增了更多烦恼。

“哦哦,高田。”我又没在病房看到他,便去咖啡厅找,他果然在这里,看到我就冲我挥了挥手。

他面前还坐着两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一个是七十几岁的老头,一个是四十几岁、貌似白领的男人。两个人似乎都接受了外科手术,具体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们仨围着一张小桌子,啜饮着纸杯里的饮料。

“小伙子每天都过来探望,看来沟口先生很受敬仰啊。”貌似白领的男人说。

“这个高田,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经过我的指导,已经越来越能干了。对吧,高田?”

“嗯,呵呵。”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里在质疑: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指导了?

“可是啊,在这家伙之前跟我搭档的那个小子,实在是太差劲了。那小子叫太田。”

沟口先生一开口,其余两个病人就面露喜色地凑了过去。看来,沟口先生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是他们百无聊赖的住院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沟口先生终于把太田过去的失败故事都抖落了出来。

有一次,太田遭遇了不得不背下一串冗长数字的窘境。要记住如此多的数字,简直不可能,而且他手边没有记录工具,连手机都没电了。他在包里玩命翻弄,发现唯一能派上点用场的居然是一根棒状点心,名叫“美味棒”。太田绞尽脑汁,觉得“这玩意儿应该能管点用吧”。一开始他尝试用美味棒在地面上写字,但是失败了。紧接着,他又想用点心屑摆出数字来,但刚放下就被鸽子吃掉了,简直就和《汉泽尔与格莱特》里的情节一样。最后他走投无路,直接用指甲在点心上刻了数字。

“真是太可笑了。”两个病人喷着唾沫大笑起来。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呆愣在那里。

我很难相信真有像太田那样的男人存在,但更难相信沟口先生竟会跟那种男人搭档干活儿。

换句话说,他真的是“做事完全不经大脑”吧。

每每凭借心血来潮行事,然后吃苦头。

比如几年前,据说他不愿再给毒岛先生做外包,而是自己独立出去了。我当时还不认识毒岛先生,现在想来,除了感叹他真是“不要命也得有个限度啊”,同时也觉得毛骨悚然。

想造毒岛先生的反,多危险啊,这连我都知道。不,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

就像潜进海里,身体会自动感觉这样很危险一样,连三岁小孩都能本能地察觉,背叛毒岛先生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只有沟口先生很傻很天真。他完全不思考,不停地往海里潜,直到呼吸开始困难了,才想到“惨了,这回得死了”。不过为时已晚,他很可能真的会溺死。

结果,当时跟他搭档干活儿的男人,好像叫冈田,就被毒岛先生安排解决了。

“为什么不是沟口先生,而是那个冈田先生被干掉了呢?”我以前曾经问过常务这个问题。

答案很简单。

因为沟口先生把所有错都推到了那个叫冈田的人头上。

“这次的独立闹剧,都是冈田一手策划的。”他以此为借口,转嫁了所有责任,自己逃脱了责罚,冈田却被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只要毒岛先生愿意,让一个人消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常务说:“唉,沟口就像动物一样,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他从没认真干过什么事,只会一味地从别人手中夺取。连冈田也成了他的牺牲品。”

“不过沟口先生现在又开始替毒岛先生干活了吧?都不知该说他厚脸皮,没节操,还是做事太随便。”我苦笑道,“难道他真的不会有罪恶感或迟疑吗?”

“他应该也挺内疚的,因为就在不久前,沟口还一直到处打听冈田的下落。”

“打听下落,莫非他还活着吗?”

常务耸耸肩道:“怎么可能?!不过我确实看到沟口和太田到处打听,好像觉得冈田还在哪个角落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