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7页)

电话、信件、电脑通信记录。没有任何脱离被列表出来的交际领域的事情,当然也没有在外头跟陌生人碰面或者收受什么东西的迹象。就在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过了一个月,当“志野”班的每个人开始感到心浮气躁时,上头开始流出传闻说,如果仔细检视那个有问题的人事异动就会发现都是有道理可循的,整件事情只是总部过度的疑神疑鬼罢了,这导致所有成员都感到相当空虚,仿佛好不容易才堆起来的积木被人一口气毁掉了。

这是常有的事情,这个工作的精髓就在于从一百件徒劳的工作中筛出一件真实的事件。而在知道这个行动徒劳无功之后,由于懦弱的雇主们不想负责任下达中止行动的命令,因此现场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这也是常有的事。这是无视于预算多寡而造成的“国家股份有限公司”麾下企业特有的浪费。非公开性的情报机关在官僚体质这方面也如实抄袭了一般机关的弊病。当然,泽口对此事一无所知,仍然过着固定模式的公务员生活,805也跟随他天天过着在客满的电车晃动的日子,今天也一样。

要说他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顶多只是今天他没有摊开报纸,而是茫然地凝视着窗户,但是这并不算是值得记录在特殊事项当中的行动。电车在东京湾岸飞驰,在仓库和工厂林立的风景当中,大海时而想起自己的角色似地露一下脸。在盛夏晴朗的日子里,那些挤在通勤电车当中的奴隶们若是看到了迷人的海上光芒,任谁大概都不想多看一下满满刊登现实丑陋事件的报纸。对一个在陆地上落地生根的海上自卫官而言,或许对自己抛开的海洋有着某种特别的感慨,然而,这都不是跟踪者足以放在心上的事情。上车十分钟之后,805一如往常,跟着泽口在新浦安站下车,来到月台上。

在新浦安站要快速转乘电车。805知道有三分钟的等车时间,因此一边以眼睛余光盯住泽口,一边走向抽烟区。医生嘱咐他要控制量,可是不抽烟就没办法做这种愚蠢的工作。他点上七星,吸了一口之后,看着排在队伍中段等着电车到来的泽口。

他的脸色有点欠佳,脖子微微地倾向侧面,薄薄的嘴唇张着,视线茫然地望着前面OL的后脑勺。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当805认为这应该有记到特殊事项当中的价值时,广播通知电车即将入站。回头看着橘色的车厢慢慢驶近,再把视线转回来的805发现监控对象失去了踪影,顿时吓了一跳。

他赶紧左右转动视线搜寻。他看到队伍的前面人潮涌动。有人推开队伍企图往前进。从人墙空隙中可以看到泽口的镜片,805觉得那张铁青的脸瞬间好像看向他这边。

嵌在没有表情的脸上的两只眼睛栖着诉说着什么话语的光芒,确实是看着805。

被发现了吗?805呆立在现场,下一瞬间,泽口快速地跃入铁轨的光景清晰地映入805的眼中。

时间刚好是电车驶进月台的时候。女人异常的尖叫声响遍车站内部,声音随即被紧急刹车的声音给淹没了。人群队伍快速地往后退,相对的,站务人员蜂拥而上。尖锐的警笛声;通知发生意外的业务广播——

期间,805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紧急刹车的车厢,和想像着车厢底下的光景,脸色苍白的乘客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因突如其来的混乱而来回奔波的站务人员们。他的脑海中并没有浮起“为什么?”这个想法,只是接受了监控对象化成“鲔鱼生鱼片”的事实,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

他曾经听在铁路公司上班的朋友说过。站务人员之间使用的暗语“鲔鱼生鱼片”几近残酷地形容了被列车辗死的尸体模样。按下总部电话号码时,他听到在背后低声交谈着的OL声音。

“我听到了。在他跳下去之前一直说原谅我、原谅我。怎么办?他的声音一直在我耳朵里面回响……”

805感觉到OL就在他背后捂着耳朵,蹲在当场,同时也了解到他们是彻底地失败了。他只能吞下涌到喉头的败北感,把第一手情报通知给市谷总部。

*

映在六十寸荧幕上的出租公寓在这九个多月当中已经看得都不想再看了。入口上方的“森村大楼”的招牌、摆在通道边的信箱门被压扁的样子、墙上的晕染和微微的龟裂。这一切都鲜明地烙在脑海里。除了他之外,也许还有几个人也一样——不,也许有超过百人以上。

地上四楼、地下二楼。柏青哥店和餐饮店、宾馆林立的莺谷车站前一角,在约二十坪的建地上盖了一栋十八年之久的建筑物,这栋大楼本来是旅日韩国人工商联合会所拥有的。目前正待价而沽当中,由都内的不动产业者负责管理。在如此不景气的年头,迟迟找不到肯买或租的人,房屋空荡荡的样子已经持续两年以上了——应该是这样没错。

“举例来说。用特殊的乙烯或什么的将整栋建筑物包起来如何?以前有电影是这样演的吧,就是史蒂芬史匹柏拍的外星人电影……”

在只有荧幕反射光照耀的黑暗当中,男人的声音这样说道。他指的应该是“E.T.”吧?那部电影当中确实是有一幕身穿太空衣的NASA工作人员们用防疫罩布将藏匿外星人的少年的家整个包裹起来。真是外行人说的天真话,渥美大辅正想苦笑,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回答着“以日本的住宅状况而言,那是不可能的”,语气中隐含着明显的不快。

在这间会议室里的成员一共有五人。一个是掌管公安课和外事课的警察厅警备局领导人菅原裕二警备局长。,另一个是内阁直属的调查机关内阁情报调查室室长濑户和马;操作着幻灯片播放装置的是濑户的部下,以及站在后头,把背靠在墙上,强忍着无聊的渥美,最后一个就是那个大外行吾妻真一郎议员。他也就是将这些各自忙碌的国内情报机关众多干部集合起来,让大家进行无意义状况说明的发起人。

菅原是道地的警察官僚,濒户也是坐镇在警察外调组的内调室长。如果这里是耸立在樱田门的警视厅大楼里面的话,判断渥美也是同样领域出身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其他人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吾妻议员报出官职,也交换过名片,但是渥美只是轻轻地行礼致意,也没有报上名号。一方面他的名字和工作不方便让外人知道,而且除非必要,他根本不想跟毫不避讳地露出政客特质,忝不知耻的吾妻讲话。如果对方自行解读他是内调室的成员之一倒也无妨吧?事实上,他今年四十四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在这个都是五十多岁男人聚集的会议室里,要说他是某个人的部下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