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27页)

再也没有比对着一个靠着派系力量运作事情的政治家说大道理更浪费时间的事情了。濑户立刻和共同搜查小组的干部联络,在由渥美和菅原分别担任代表进行监控的条件下,答应揭开机密的一小部分封签。

这就是这场没有意义的概要说明会的真正由来,也难怪濑户的发言如此地辛辣。

“……真是愚蠢。简直是疯了,变态。”吾妻只能如此低喃着。

“现在您明白了吧?”濑户冷冷地堵了回去。“他们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志采取行动。而且和唯一的交涉窗口——他们的侦察局长也决裂了。进行交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管他们的目的何在,我们都没办法出手。”

“有这种愚蠢的事吗?对方顶多只有七个人啊!而且也知道他们的落脚处。你们不是已经将那个地方包围,掌握里面的状况了吗?应该有办法可想的。”

“当然,我们已经尽了所有的力量。”

莫非是恼羞成怒吗?濑户觉得有些莫可奈何,他强压着即将涌上来的怒气继续说道。“秘鲁有名的隧道作战、连同周遭居民一起涵盖在内的释放催眠瓦斯。跟您所提的意见是有些不一样,但是我们甚至也认真地讨论过订制防疫用的塑胶布,将整栋大楼覆盖起来的作战方式。所有能选择的方式都有人提出过,也有几种真的付诸实行了,但是效果不彰。只要一稍微察觉我们有攻击的迹象,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拉出抽出杆。到时候,我跟您,还有我们的家人都会死光殆尽。只要‘那个’在他们手上,我们就无计可施……”

面对濑户几近死咬不放的态势,吾妻像个遭到老师叱责的孩子一样垂下了头。对一向行事不急不徐,以比美剑道高手般的冷静特质广受佳评的濑户而言,这是他很少会有的态度,不过那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每个人心底都充满了感惧,即便是他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大声呐喊出来。深刻体会到濑户这种心思的渥美,终于张开了他原本不打算张开的嘴巴。

“但是,他们也不是超人,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他们的体力会衰退,视力会下降。虽然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日用品,但是只要时间一拉长,总会有这样的机会出现。所以目前我们只能耐心等待。而且为了抓住随时可能到来的机会,我们必须整备目前的,不,甚至更严密的监视态势,请您务必要理解。”

听到一直都保持沉默,身份不明的旁观者这一席话,吾妻一开始是不停地眨着眼,随即了然于心似地点点头。健身中心根本不算什么,那个地方正开着一个通往地狱的洞口。也许是他已经深刻地理解了残酷的现实吧?他默默地站了起来。

“一开始我也提过了,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

菅原有所节制地对着吾妻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啦……”吾妻不耐地回答。“你的意思是说,否则就会被法官和检察官审判,议员特权也不算什么,只有乖乖进监狱的份吧……这种事我能对谁讲?”

说完他便离开了会议室。渥美对着耸肩的濑户露出苦笑。菅原不发一语,顶着不悦的表情,开始整理资料。

离开警视厅之后,渥美是在下午一点多回到自卫队市谷驻守地。渥美的车一如往常驶到东京地方联络所侧边的后门,接受警卫的敬礼之后,进入驻守地内。

充满思古幽情的旧陆军参谋总部依然保有以前的风情。目前从六本木迁移过来的工作已经接近一半,市谷驻扎地正急速变成使陆海空自卫队综合行动具体化的国际总基地。左手边有着在盛夏的大太阳底下显得绿意盎然的银杏树,载着渥美的车子停在靠近东边的小大楼前面。

外墙虽然已经重新漆过,但是仍难掩建筑物的老旧味道。目前为一群新的厅舍所围绕,不过还没有重建的必要。以前是陆幕调查队,现在被称为防卫情报总部的机关大楼,只不过是通往规模有表面上来得好几倍大的地下设施入口罢了。这种不平衡的特点正是鲜为世人所知的防卫情报总部的真面目,同时也象征着和营运状况只露出冰山一角的非公开情报机关之间的关系。地下设施里有专为渥美准备的座位。

穿过玄关,在熟悉的柜台通过身份检视。渥美一一将证件亮给在弯成L字形的通道角落站岗的警卫们看,然后搭上位于终点处的升降机。他从长裤口袋里拿出用链子绑住的电子锁,插进操作盘的钥匙孔里。运转的灯亮了起来,渥美按下地下六楼的键,直接下到被称为【防卫厅情报局】(DIS)组织的中枢去。

这是在“国家公安委员会及情报活动监视委员会认可的范围内”对“侵害国家利益·治安的事态”进行“超法规的处置活动”之场所。这是在冷战最严重的时期,身为反共的防波堤,不得不分别受到东西两方私底下干涉的日本为了自我防卫所不得不衍生出来的生存智慧——训练营的教官们都用这种形容词说明这个洞穴和在这里工作的人们的生存价值。其他也包括补强警方一元化的情报收集能力等,这些自我辩护的文字游戏都不够用。当时身为防卫厅官员的渥美,曾目击驻日CIA或KGB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非法行为,还记得倡言“只有超越法规的制裁才能弭平超越法规的邪恶”这句话是最贴切的形容。

这个本来应该为人民服务,叫做“政府”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为了维持本身组织而能做出任何恬不知耻行为的集团。花了半世纪以上的时间却没办法遵行民主主义的国民更是助长了这种风潮,将这个国家逼至封闭的黑暗当中。

亲身体验学习,自认已经完全消化这种情况的现在,这种夸大之词已经在脑海中风化许久,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对以史上最年轻之姿背负起内事本部长之重责的渥美而言更是如此,这九个月以来,不要说回家了,他每天连四个小时都没能睡饱。

自从进到局里以来,他总是冷眼掌握所有事物以保持精神上的平衡,而原先对这样的丈夫极尽包容和照顾之能事的妻子早就离家了。问题不在没有人等着他回去的家有多空洞,但是面临这种重要的局面,时间被无端浪费的愤怒却是另一回事。走出升降机,渥美迈着大步走在最近才刚改建的走廊上,经过自己的办公室门前,直接前往局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