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9页)

不必他吩咐,高志也知道,早就給美惠子打過暗號。美惠子露出不願意的表情,但是,高志搖搖頭。

他想,只要十五分鐘後叫她回來就好了。雖然不允許女侍應生挑選客人,但,有時候她們也眞可憐!

太自以為了不起的人!上次來時,上台唱了一首不忍卒聽的歌,就說結賬應該打折。

最後,高志迫不得已告訴對方說又非我們要求上台演唱。當時,氣氛雖有些緊張,但,村井立刻乾笑,表示那是開玩笑。

經理坐在禮子身旁和對方打招呼。

高志替旁邊桌的客人換煙灰缸。客人正瞪視著五號桌——那是禮子的熟客。

眞沒辦法!這種事總需要高志去打圓場。

「十分鐘就回來了。」他在客人耳邊說。

長谷川在五號桌旁晃著。

「村井勇次一定要叫禮子坐枱。」「別忘了,只是我端兩盤水果的時間。」「放心!禮子也不喜歡村井勇次。」禮子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不管是村井勇次或任何人怎樣想盡辦法引誘,她都是一打烊就衝離店門,客人們再不高興,也只能找那些賺外快的女人。

見到裡面丟有三截菸屁股的煙灰缸,高志向一旁的服務生做個暗號。

店內規定有兩截以上的菸屁股時就得換煙灰缸,通常,發現者得馬上更換。

3

有男人進入。

高志已經換上自己的衣服。

「我知道打烊了……」男人見到高志,面露微笑。

灰色巴巴利(Burberrys)質料大衣內露出白襯衫衣領。但,看起來並不像是上班族——不只因為穿著高尚,還另有一種背離本職的感覺。

「鈴木純一是在這家店吧?」「找阿純的話,他已經走了,剛剛才走的。你在門外沒碰上?」店內只剩兩位服務生和長谷川。

「能借用一下洗手間嗎?」「沒問題。最裡面轉角右邊。」沒有什麼東西可偷,而且,看來不像會偷竊之人。不管怎麼說,形形色色的客人看了整整六年,多少總會有些識人的眼力!

「我先走了。」長谷川說。

縐巴巴的黑西裝外加上黑大衣。皮鞋更糟,鞋跟都快磨平了。高志會聽他說過,再兩年就存夠買房子的頭期款了。

兩名服務生也和長谷川一同走出店門。

門口傳來怒叫的聲音。送最後一位客人離去的良介跌跌撞撞的跑入,後面是兩個眼神充滿騰騰殺氣的男人。長谷川面帶驚駭的表情,跟在男人後面跑進來。

「室田在哪裡?」男人之一說。

不是地痞混混,感覺上像是組織裡的人,卻又有些不同。

高志扶起跌在地上的良介。好像眼窩下方挨了一拳。

「喂,你沒聽到?」

「他是為了替最後一位客人叫計程車,才一直站在路邊的。」其實並無這麼做的必要,只是良介自己喜歡,因為,運氣好的話,還能拿到一點小費。再說,計程車司機也有認識的,總是較能順利的叫到車。

「你們也不必對他動手吧!」「我們想進來,他卻攔阻。」「那當然啦!打烊了都不知道,根本就是鄉巴佬。」不是黑社會人物!會隨便動手打小孩的,只有未見過世面之人。不過,看來滿兇狠的,態度也惡劣。

「我們見到室田走進來。」「如果沒有,你們要怎麼說?」高志走向男人之一,在距離兩步前停住。「應該有覺悟要賠罪吧!」 「室田是進入這裡。」「這裡若無那個傢伙,你們如何賠罪?」 「如果有呢?」「我想,你們搞錯了。」高志上前一步。男人的身體前仆倒下——他在跨步的瞬間順勢踹中對方的腳腫,出腳毫不留情。

倒在地上的男人抱膝呻吟。

「我想你們搞錯啦!」

「混賬東西!」

另一人想衝過來,高志先朝他吐出一口唾沫。就在男人閃避的同時,高志又再對準倒地之人,朝其臉上踹了一腳。

「你們錯了。」

被踢翻的男人滿臉是血。見到這種情景,另一人似膽怯了。

高志微笑。「我說錯了,對不?你們只是想進入店內,卻和這位服務生相撞。」 「什麼意思?」「我說只是這樣而已。」面對兩個人,不可能正面應付,只好先下手為強了。而且,現在已剩一人,但為求慎重起見,高志還是再踹了倒地的男人小腹一腳。

「就這樣想走,未免太可笑了些。」 「什麼?」怔立的男人這才注意到自己必須獨自應戰,立刻,殺氣消失了。

高志踏前一步,他後退兩、三步。

這一孩子的臉怎麼辦?」 「怎麼辦?」「他受傷了。我們幹的是招呼客人的工作,他也許因此必須暫時休息哩!」說著,又再踹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臉部一腳。

血花四濺。聽到「救命」的呻吟聲。

高志看也不看一眼,從口袋裡掏出香菸,點著。

長谷川只是從櫃枱探頭出來,望著這邊。上洗手間的男人並未出現。

「拿出醫療費後,趕快滾!」 「山本……他也受傷了。」「沒有啊!」高志再踹男人一腳。

男人趴在地上,下肢一瞬痙攣著。

「我覺得他沒受傷,對吧?」地板上撒了四、五張萬圓鈔,高志用右腳尖踩住其中一張。

即使被另一人扶著,倒在地上的男人似乎也無法順利站起。兩人跟蹌的出去了。

聽到良介在說「太厲害了」。

高志不認為自己會贏,甚至連想打架的念頭都沒有,他只是順著身體的動作,只是在面對兩個男人時,心中仍舊很鎮定而已。

「把錢撿起來,然後將弄髒的地方用拖把拖乾淨。」他對良介說。

大理石板的舞池上散滿血跡。

「川本,你是何居心?如果惹來警察,怎麼辦?」長谷川出來了。

「警察也沒什麼稀罕吧?」 「什麼意思?」「你升上經理後,警察就和你的親戚差不多了。」 「我……」「反正,如果不去管,店裡會被搗毀,再說,良介也白白挨揍。」 「這樣太粗暴啦!」「也不是對任何人都這樣,我是視對象而定。」 長谷川沉默了。

正因為對方並非組織裡的人物,才會動手,雖然不能確定,但,第一眼的判斷應該不會錯。

男人從洗手間出來,表情和剛才毫無兩樣。

「你是室田先生?」

「好像替那位年輕人惹來麻煩……」「沒什麼,只是被醉鬼打了兩拳。」 「似乎欠你一份情。」「你是阿純的朋友,對不?」外表看來四十歲左右,額際已有些許白髮。

「那些人是……」

「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們可能在拚命。」

「怎麼說?」

「否則,不可能那樣打架。」「你只會躲著,還說大話。」「因爲有你替我擺平。本來,如果替貴店招惹過分困擾,我會出來的。」高志踩熄香菸。良介拾起地板上的菸屁股,一手拿著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