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威尔顿的新年(第3/7页)

“你认识克林吧,伯恩海姆先生?”

“认识,先生。”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静,天生性格很好,平时沉默得像头公牛。”有人笑了,斯台普吞看上去很恼火,他倾身向前。

“克林在阿罗约以力气出名,这是真的吗,伯恩海姆先生?”

埃勒里一笑。验尸官是个单纯的人。

伯恩海姆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哦,是的,那个克林力气大得很,能举起一大桶糖!但他连一只苍蝇都不肯伤害,验尸官先生,我记得有一次……”

“好了,”斯台普吞急躁地说,“霍利斯镇长,请你再次到证人席上来。”

马特·霍利斯脸上放光,埃勒里断定他是个油腔滑调的小个子。

“你是镇委会的头儿吗,霍利斯镇长?”

“是的!”

“把你知道有关安德鲁·范的全部情况给陪审团说说。”

“他做事总让人满意,跟任何人都没来往,是个用功的家伙。放学后他住在我租给他的那间漂亮屋子里,一些人认为他遭过抢劫,另一些人认为他是外国人,可我不这么想。”镇长看起来言简意赅,“安静,就那么回事。不睦邻?嗯,那是他的事。要是他不想跟我和鲁登治安官一块儿去钓鱼,那也是他的事。”霍利斯微笑着点头,“另外他说一口地道的英语,就跟你我一样,验尸官先生。”

“就你所知,有客人来拜访过他吗?”

“没有,当然我无法肯定。不过他是个奇怪的家伙,”镇长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有几次我有事去匹兹堡,他要我帮他买书——是些古怪的书,用来装模作样的玩意儿。哲学的、历史的、关于星星的,诸如此类。”

“是的,是的,非常有趣,霍利斯先生。说起来,你还是阿罗约的银行行长,是不是?”

“是,我就是。”镇长脸红了,谦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脚。埃勒里从他的表情推断,他在阿罗约镇上主宰一切。

“安德鲁·范在你银行里开过账户吗?”

“没有。他通常把薪水以现金形式取出来,但我认为他也没在别的银行存钱,因为我问过几次——你懂的,生意就是生意——他说自己把钱放在屋里。”霍利斯耸耸肩道,“说不相信银行。哦,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不会跟他争论……”

“这事在阿罗约广为人知吗?”

霍利斯犹豫了。“嗯……嗯,也许我在什么地方提到过,我想镇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校长的奇怪性格。”

验尸官挥手让镇长离开证人席,又传鲁登治安官上来。治安官动作呆板地走上前,像是一个对这类事情该如何处置自有主见的人。

“星期五上午,亦即十二月二十五日,你是不是搜查了安德鲁·范的屋子,治安官?”

“是的。”

“你找到钱没?”

“没有。”

旁听席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抢劫!埃勒里皱起眉头,真是一片混沌,难以理解。这起罪案一开头带着宗教狂热分子的烙印,可接下来竟然变成金钱失窃,两者完全不协调。他将身子前倾……一个男人拿了什么东西到讲台上去,是一个砸扁了的廉价绿色铁皮盒,搭扣已经严重变形,小小的锁无力地挂着。验尸官从助手手上接过盒子打开,又倒转过来,发现是空的。

“治安官,你认出这只盒子了吗?”

鲁登吸了吸鼻子。“我马上就要说到这个。”他用自己那嘶哑的低音说道。

“在范的屋里发现时就已经这样了。这是他放钱的盒子,毫无疑问。”

验尸官把它举着拿到陪审团成员前,后者正伸长脖子看。“陪审团请注意这件证物……好了,治安官,请阿罗约邮政局局长出庭作证。”

一个枯瘦的单腿小老头一瘸一拐地走上证人席。

“安德鲁收到的邮件多吗?”

“不多,”邮政局长尖声说,“除了广告之外,几乎没怎么收到过别的邮件。”

“他死前那个星期有什么信件或包裹吗?”

“没有!”

“他常寄信吗?”

“不,他只偶尔寄两三封,这三四个月来一封都没寄。”

验尸官手下的内科医师斯特朗被传唤进来。一提到他的名字,观众们发狂似的开始耳语起来。他没精打采,一脸哀愁,耷拉着脑袋沿过道走来,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时间一般。

在他坐下后,验尸官问道:“斯特朗医生,你第一次检验死者尸体是什么时候?”

“发现尸体后两小时。”

“你能给陪审团确定死亡的大概时间吗?”

“可以。我认为这人在交叉路口被发现时,已经死了六到八个小时。”

“那就能确定谋杀是在圣诞节前夕,午夜左右发生的了?”

“对。”

“关于尸体,你能给陪审团提供更进一步且跟这次质询相关的细节吗?”

埃勒里笑了。验尸官斯台普吞本人把工作干得滴水不漏,他的话语冠冕堂皇,全是官方口吻;而观众们呢,从彼此的交谈中可以看出他们已被深深感染。

斯特朗医生叉起腿,用厌倦的声音说:“除了头被割下之后在脖子上留下的伤口以及手脚的钉孔之外,尸体上没有其他痕迹。”

验尸官半抬起身体,肚子突然撞在桌边上。“斯特朗医生,”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从这个事实,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死者很可能是头部被击打或被枪射中死掉的,因为他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发现别的暴力痕迹。”

埃勒里点点头,看来这个一脸哀愁的乡村医生脑子不错。

“据我看来,”这位验尸官手下的内科医师继续说,“受害者在头被切下时已经死了。从颈根留下的伤口情况看,凶手用了一种非常锋利的工具。”

验尸官从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件之前小心翼翼平放着的物体,把它举了起来。这是一把长柄的、看上去十分邪恶的斧子,刃口没有血的部分闪着光。“斯特朗医生,你看这件武器能把受害者的头从躯体上割下来吗?”

“能。”

验尸官转向陪审团道:“这个证物是在安德鲁·范家靠后面的厨房里找到的,放在地上,也就是在谋杀发生的地方。让我提醒诸位先生注意,凶器上没有指纹,这表明凶手要么戴了手套,要么使用后擦掉了斧子上的痕迹。这把斧子已被确定是死者的财产,平常都放在厨房里,一般由那个失踪的克林用来劈木材……就这些,斯特朗医生。皮克特上校,请你到证人席上来。”

西弗吉尼亚州警察局局长答应一声,他是一个军人模样的大个子。“皮克特上校,你有什么要报告的?”

“我们对阿罗约邻近地区进行了彻底搜查,”皮克特上校用机关枪似的声音说,“但还是没能找到被害人的头,也没发现失踪仆人克林的踪影。我已将克林的相貌描述发往邻近各州,大家正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