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布雷德伍德(第2/4页)

被砍掉头部的男性尸体就吊在上面,双臂用大量绳索绑在老鹰的双翼上,双脚也用类似方式垂直绑在离地约三尺左右的地方。在老鹰尖利的木嘴下方一英寸左右是个血洞,那里原本是死者头颅所在。这凄惨的光景既悲哀又可怕,被切断的尸体带着一种无助,就跟被砍头的布娃娃一样令人同情。

“好吧,”埃勒里用颤抖的声音笑了笑说,“真够惨的,不是吗?”

“令人震惊,”艾萨姆喃喃自语道,“我从没见过这种事儿,能让你连血液都凝固了。”他颤抖着说,“过来,快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他们走近柱子,埃勒里注意到离尸体数码远的空地上有间茅草覆盖的凉亭,一位骑警正好站在凉亭门口。然后,他让注意力重新回到尸体上。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有个很大的啤酒肚,双手粗糙而衰老。尸体下身穿着灰色法兰绒西装裤,上身的丝质衬衫领子敞开,外面套一件天鹅绒材质的晚礼服,脚蹬白鞋白袜。整个身体从脖子到脚趾全都鲜血淋漓,就像用一大桶血洗过一样。

“一根图腾柱,不是吗?”他们从尸体下方经过的时候,埃勒里问亚德利教授。

“图腾柱?”亚德利严肃地说,“大家都偏爱这个术语啊……对,可以这么叫。我不是研究图腾的专家,但可以确定这个物体要么是北美土著的图腾柱,要么是个足以鱼目混珠的赝品,此前我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这只鹰大概代表鹰族。”

“我猜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过了?”

“当然,”沃恩警官说,“你看到的这具残尸属于托马斯·布雷德,布雷德伍德的业主,是个家产百万的地毯进口商。”

“但尸体还没放下来,”埃勒里耐心地说,“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托马斯·布雷德?”

艾萨姆看上去吃了一惊。“哦,肯定是布雷德。我们早就验过他的遗物,而且你也没法完美伪装他那个啤酒肚,不是吗?”

“我想确实没办法,那么是谁发现尸体的?”

沃恩警官开始说明经过:“今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布雷德家里一个身兼司机和园丁职责的用人,名叫福克斯的小伙子,发现了尸体。福克斯住在大宅另一侧、位于丛林的小屋里,今早他像平常一样来到主屋取车——车库在屋子后方——给乔纳·林肯用,林肯是这里的住客之一。他发现林肯还没洗漱好,于是就到处走走看看花,结果看到了这个东西,他被吓得不轻。”

“我想也是。”亚德利教授回应道。他一点都不惊讶,也不觉得想吐,反而带着冷静和深思,开始检查图腾柱和上面挂着的可怕尸体,仿佛那是一处罕见的历史遗址。

“接下来,”沃恩警官继续说道,“他勉强控制住自己,跑回大屋叫醒了所有人,这是惯常做法。林肯虽然紧张,但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他控制住现场直到我们前来,没有人碰过现场的东西。”

“林肯是谁?”埃勒里愉快地问道。

“是布雷德经营的布雷德·梅加拉公司的总经理,你知道的,”艾萨姆解释道,“就是那个威武霸气的地毯进口商。林肯住在这里,我想布雷德很喜欢他。”

“未来的地毯界之王?那么梅加拉也住在这里吗?”

艾萨姆耸耸肩膀说:“他不去旅行时会住在这里,但目前他出海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来,平常都是布雷德在处理公司的事务。”

“那么梅加拉先生这位旅行者,对这个图腾杆——喔,不,该说是图腾柱,按教授的说法,这事儿不重要——该负起责任喽!”

有个提着黑色手提包的矮小男人面无表情地沿着小路朝他们走来。

“鲁姆森医生来了,”艾萨姆松口气说,“他是拿索县的法医。你好啊,医生,看看这个!”

“我在看呢,”鲁姆森语调中带着不快,“这是什么?芝加哥的牲畜养殖场吗?”

埃勒里仔细检查着尸体,发现已经非常僵硬了。鲁姆森法医摆出一副专家的派头仰面看着尸体,然后吸吸鼻子说:“好了,把它弄下来,快弄下来。难道要我爬上柱子验尸吗?”

沃恩警官朝两名警员打了个手势,两人拿着刀子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警员跑进凉亭,几分钟后拿着一把做工粗糙的椅子回来。他将椅子摆在图腾柱旁边,爬上去举着刀子。

“要我切断绳子吗,头儿?”在朝绳堆挥刀砍下前,他问了一句,“也许你想要一条完整的绳子,我应该可以把绳结解开。”

“你把绳子切断吧,”警官用尖利的声音说,“我想看看那个绳结,可能会是条线索。”

有更多的警员走了过来,而放下尸体这一令人压抑的工作则一直在沉默中进行。

“说起来,”当大家站着看尸体被放下来的过程时,埃勒里评论道,“凶手是怎么把尸体搬到那么高的地方,然后将尸体的手腕绑在离地九英尺的老鹰翅膀上的呢?”

“跟警员们现在的做法一样。”地方检察官冷冰冰地回答,“我们在凉亭找到一把血迹斑斑的椅子,跟刚才用的那把很像。凶手要么有两个人,要么是个强壮结实的家伙,否则干不来这活儿。即使用到椅子,把尸体搬到那个位置也够呛。”

“椅子是在哪里找到的?”埃勒里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个凉亭?”

“对,凶手应该是在用完以后再把椅子放回去的。凉亭里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奎因先生,我建议你去看一下。”

“有个别的东西大概会引起你的兴趣,”等到尸体终于从绳索中被解放出来放到草地上,沃恩警官才突然说道,“看这个。”

他从口袋里掬出一个红色的圆形小玩意儿,交给埃勒里,原来是一枚红色的木制西洋跳棋[6]棋子。

“嗯,”埃勒里说,“挺普通的啊。你在什么地方发现的,警官?”

“在这片空地的砂砾里,”沃恩回答道,“离图腾柱右侧几英尺远。”

“为什么你认为它重要?”埃勒里用手指翻弄着棋子道。

沃恩微笑道:“先告诉你我们是怎么找到它的。首先,它被搁在这儿没多久,你能从它的状态看出来。其次,在那片干净的灰白色砂砾上,一件红色物体就跟一只受伤的大拇指一般引人注目。福克斯每天都会用梳草机整理这些草地,所以它白天不大可能会在这儿——总之福克斯说了它当时不在。我当即感觉它跟昨晚的事件有关,因为在黑暗中看不到它很正常。”

“精彩绝伦,警官!”埃勒里微笑道,“你是一个完全合乎我心意的人。”这时他听到鲁姆森医生发出一连串完全不像法医风格的可怕诅咒,于是顺手归还了那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