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布雷德伍德(第3/4页)

“怎么回事?”艾萨姆匆匆赶过去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这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事儿,”验尸官突然叫道,“看这里。”

托马斯·布雷德的尸体在离图腾柱几英尺远的草地上伸展着,像一尊倒下的大理石雕像。尸体呈现不自然的僵硬状态,埃勒里出于自己不幸却充分的经验,意识到尸体还处于死后僵直阶段。它平躺在草地上,双臂仍然保持张开的姿势,除了肚子和衣服外,跟六个月前埃勒里在威尔顿看到的安德鲁·范的尸体十分相似。他不满地回想起来,两起案子都是将人砍成一个T字形……他摇摇头,跟其他人一起弯下腰,看看是什么扰乱了鲁姆森医生工作。

医生已经抬起死者右臂,指着那苍白的手掌。掌心里有个圆形的红色斑点,像是用骰子端端正正印出来的,只是轮廓稍显模糊,呈不规则状。

“你们到底管那叫什么?”鲁姆森医生抱怨道,“那不是血,看上去更像油漆或染料。可真该死,我不明白凶手干吗要这样做。”

“看来,”埃勒里缓缓道,“你的预言正成为现实,警官。那枚西洋跳棋棋子——在图腾柱右边——的印迹在死者右手上……”

“老天爷,是的!”沃恩警官叫道。他重新把那枚棋子拿出来放在死者掌心的红印上,发现完全吻合,于是带着胜利和迷惑交织的神色站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方检察官艾萨姆摇摇头。“我认为这件事情并不重要。你还没看布雷德的书房,沃恩,所以你不知道那里有一盘西洋跳棋的残局。我们现在进屋的话,你会发现更多有关西洋跳棋的情况。由于某种原因,布雷德在被杀死时手里握着一枚棋子,而凶手并不知情。棋子在死者就要被捆绑起来的时候从他手里掉落下来,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那么凶案是在室内发生的吗?”埃勒里问道。

“哦,不是,是在凉亭那儿,有大量证据可以说明这个事实。不,我想针对那枚棋子的解释本身很简单。它像是一步臭棋,很可能是布雷德手上的汗水和热量让颜色脱落了。”

他们留下鲁姆森医生在草地上检查那已不成人形的尸体,在一群沉默的警官的簇拥下,动身前往离图腾柱只有几步之遥的凉亭。在举步穿过那低矮的入口前,埃勒里曾抬头看了看上面和四周。

“我没看到外面有电器装置,真奇怪……”

“凶手想必用了手电,如果说这件事真是在黑暗中发生的话,”警官说,“鲁姆森医生待会儿告诉我们布雷德死了多久时,会帮我们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入口处的骑警向他们敬礼并站到一边,于是他们走了进去。

凉亭很小,呈圆形,带着乡村人用粗树枝马马虎虎搭建的风格。它有着一个茅草盖的尖顶和半截墙,上半截由绿色格子的百叶窗组成,里面摆了一张带砍劈手工痕迹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血迹斑斑。

“我只能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检察官艾萨姆指着地面低声咕哝道。

地面中央有一个红棕色的斑点,又大又浓稠。

亚德利教授第一次面露紧张之色。“啊,那可怕的一大团脏东西,不是人血吗?”

“那当然是人血,”沃恩冷酷地回答,“而能够解释出血量为什么如此之多的唯一原因是,布雷德的头正是在这块地板上被砍下的。”

埃勒里锐利的目光定在木地板某处一动不动,那里正好位于做工粗糙的桌子后方,只见地上用鲜血潦草地涂抹着一个粗粗的大写字母T。

“漂亮的东西,”他将目光从那个标记处离开,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喃喃低语道,“艾萨姆先生,你能解释地上那T字吗?”

地方检察官摊开双手道:“我问你,奎因先生。我是这类犯罪游戏的老手了,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知道你对这类勾当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是由疯子犯下的罪行,任何一个有理性的人会怀疑这个结论吗?”

“一个有理性的人,”埃勒里说,“不能也不会怀疑。你完全正确,艾萨姆先生。一根图腾杆!真是个恰到好处的词,是吧教授?”

“是图腾柱,”亚德利说,“你在问它可能有什么宗教意义?”他耸耸肩道,“怎么会有人把北美拜物教[7]、基督教和原始生殖器崇拜的符号放在一起?即使是个疯子,也想象不出他会这么做。”

沃恩和艾萨姆面面相觑,不管是亚德利还是埃勒里都未能启发他们。埃勒里弯腰检查着地上已凝固血迹附近的什么东西,那是一只长柄的石南根烟斗。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沃恩警官说,“上面有指纹,是布雷德的。这确实是他的烟斗,他在这里抽过烟。我们已经替你把它放回之前发现的地方了。”

埃勒里点点头。这只烟斗并不平常,形状引人注目,它的斗巧妙地雕刻成尼普顿[8]的头和三叉戟的形状。烟斗里灰色的死灰装了半满,而沃恩指出,靠近斗的地面上撒了颜色、质地都类似的烟草灰,像是烟斗掉了下来,导致一些烟灰洒出。

埃勒里伸手去拿烟斗,中途又停了下来。他看看警官,说道:“你是个行事积极的人,警官,这是受害者的烟斗吗?我的意思是——你问过这屋子里的其他住户没?”

“实际上并没有,”沃恩语气僵硬地回答,“我不明白我们到底为什么需要怀疑这一点,毕竟他的指纹……”

“另外他还穿着吸烟服,”艾萨姆指出,“而且他身上没有其他种类的烟草——香烟或雪茄都没有。奎因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

亚德利教授胡子一抖忍住了微笑,埃勒里用近乎懒散的语气说:“其实我没怀疑什么,这只是我的习惯,艾萨姆先生,也许……”

他拾起烟斗,仔细把灰敲到桌面上。当再没有灰往外掉时,他朝烟斗里看进去,发现底部残留着一层还没完全烧成灰烬的烟草。他从口袋里掬出一个玻璃纸信封,把那未抽完的烟草从烟斗底下刮出来倒进信封,其他人静静看着他。

“你们看,”他站起来说道,“我不相信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并非暗示这不是布雷德的烟斗,但我得说这些烟草可能是一条明确的线索。假设这是布雷德的烟斗,而他向凶手借了烟草,这自然是件十分平常的事。于是,你们会注意到这些烟草是切成立方体形状的,不是普通切块,也许连这点你们都知道了。接下来,我们检查布雷德的雪茄盒,能发现切成方块状的烟草吗?如果能够发现,那么烟草就是他的,他没有跟凶手借。不管怎样,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只是确认了之前发现的事实。但如果没有找到切成方块状的烟草,我们就完全可以假设这些烟草来自凶手,那将会是一条重要线索……请原谅我唠唠叨叨了一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