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起诉(第4/5页)

控方断言,七月十六日星期一那天,被告装扮成英格尔索普先生去了村子里的药店。恰恰相反,那个时间被告正在一个叫做“马斯顿的小树林”的偏僻之地,是一张匿名字条让他去那儿的,字条上是一些勒索敲诈的话,威胁他如果不照做就会向他妻子透露某些事情。因此,被告到达了指定的地点,白白地等了半个小时才回家。不幸的是,来回的路上他没有遇见一个人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幸亏他保留了这张字条,可以作为证据。

至于有关烧毁遗嘱的陈述,被告以前当过律师,一年前所立的那份有利于他的遗嘱,已经因为继母的再婚而作废了。他会出示证据证明是谁烧了这份遗嘱,而且有可能为本案打开一个全新的视角。

最后,他向陪审团指出,除了约翰·卡文迪什,还有不利于其他人的证据。他引导他们注意一个事实,对劳伦斯·卡文迪什的不利证据就算不如对其兄长的有力,至少也是不相上下的。

此时,他传召了被告。

被告在证人席上表现得很好。经过欧内斯特爵士的巧妙处理,他把故事讲得既精彩又让人信服。他出示了收到的匿名字条,并交给陪审团检查。他愿意承认自己出现了经济困难,以及跟继母的分歧,这对他否认谋杀很有助益。

结束陈述之后,他顿了顿,又说:

“我必须澄清一件事。我完全拒绝和否认欧内斯特·海维韦萨爵士针对我弟弟的暗示。我深信,我弟弟在此案件中所做的绝对不会比我多。”

欧内斯特爵士只是笑了笑,他敏锐地注意到,约翰的抗议已经在陪审团中产生了非常好的印象。

接着,盘问开始了。

“我认为,你所说的你没有料到证人可能把你的声音错听成了英格尔索普先生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有人告诉我说我母亲和英格尔索普先生吵了一架,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不是真的。”

“女佣多卡丝重复了谈话片段——你一定记得这些片段——之后,你也没有想到吗?”

“我没听出来。”

“你的记忆肯定非常短暂!”

“不是的,但当时我们都很生气,而且我觉得说了很多多余的话。我没怎么留意我母亲实际都说了什么。”

菲利普先生表示怀疑的冷哼是法庭辩论技巧的一个成就。他转向了字条的话题。

“你恰到好处地提交了这份字条。告诉我,上面的笔迹感觉熟悉吗?”

“不熟悉。”

“你不认为这和你那经过伪装的笔迹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吗?”

“不,我不认为。”

“我告诉你,这是你自己的笔迹!”

“不是。”

“我告诉你,你急于证明自己不在犯罪现场,所以想出了这么个虚假而不可思议的约会的主意,并且自己写了这张字条以证明你的陈述!”

“不是。”

“就在你所宣称的自己在一个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等待的时候,其实你是去了斯泰尔斯村的药店,以英格尔索普先生的名义买了士的宁,是这样吗?”

“不,这是个谎言!”

“我告诉你,你穿着英格尔索普先生的一套衣服,贴着跟他相似的修剪过的黑胡子,到了药店——还在登记册上签了他的名字!”

“绝对没有这种事。”

“那么我把字条、登记册上的字迹,还有你自己的笔迹,这三者之间惊人的相似之处交给陪审团审议。”说完,菲利普斯先生坐了下来,一脸已经尽到职责、但仍对这种蓄意的伪证感到十分震惊的表情。

此后,由于时间已晚,案子下星期一继续开庭。

我注意到波洛的样子十分气馁。我太了解他纠结的眉头了。

“怎么了,波洛?”我问。

“啊,我的朋友,事情不顺啊,不顺。”

我心头禁不住安慰地一动。显然, 约翰·卡文迪什可能会被宣判无罪。

到家以后,我的小个子朋友挥手拒绝了玛丽发出的喝咖啡的邀请。

“不了,谢谢你,太太,我想上楼去自己的房间。”

我跟着他。他走到书桌旁边,仍然皱着眉头,拿出一小盒纸牌,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到桌边,而且让我诧异万分的是,他开始一本正经地搭纸牌房子了!

我不自觉地拉长了脸,他马上说道:

“不,我的朋友,我不是老糊涂了!我在稳定自己的神经,仅此而已。这工作需要手指精密。手指精密才能让大脑精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强烈地需要它!”

“出了什么事了?”我问。

波洛朝桌上使劲捶了一拳,推翻了他仔细建造的大厦。

“是它,我的朋友!我能造一座七层高的大厦,可我不能——”捶了一拳,“找到,”又是一拳头,“我跟你说过的最后一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保持沉默。接着,他又开始慢慢地搭建纸牌了,同时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完成了——就这样!放上——一张牌——另一张——用数学的——精密度!”

我看着纸牌房子在他手中不断增高,一层接一层。他从来没有犹豫或动摇过。简直就像是在变戏法。

“你的手真稳,”我说,“我相信我只看到你的手抖过一次。”

“毫无疑问是在我生气的时候。”波洛十分平静地说。

“确实!你怒气冲天。你还记得吗?在你发现英格尔索普太太卧室里那个文件箱被撬开的时候。你站在壁炉台旁边,习惯性地摆弄着上面的东西,手抖得就像一片树叶!我得说——”

但是我突然打住了。因为波洛嘶哑而含混地大叫一声,再次推翻了自己的杰作,双手按在眼睛上不停地揉着,显然非常痛苦。

“天哪,波洛!”我大叫,“你怎么了?病了吗?”

“不,不,”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我有了一个想法!”

“啊!”我长舒一口气,大声说道,“是你的那个‘小想法’吗?”

“哦,实际上,不是!”波洛坦白地说,“这一次是个非常巨大的想法,了不起的!这是你——你,我的朋友,给我的!”

忽然,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热情地亲吻我的双颊。还没等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跑出了房间。

这时,玛丽·卡文迪什走了进来。

“波洛先生怎么啦?他从我身边冲过去,大喊着: ‘汽车库!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告诉我汽车库怎么走,太太!’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冲到大街上了。”

我急忙来到窗口。没错,他在那里,正在街上猛冲,没戴帽子,边跑边做手势。我转向玛丽,对她做了个表示绝望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