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落石的老巢(第4/5页)

客人是她指挥棒下最合作、最活跃的份子。她站在整个舞台的中心,舒卷自如,充满自信。她自身已成为对客人最具吸引力的磁体,她甚至比客人更陶醉其中。

中富在妙子的指挥下如鱼得水,忘掉了进花梨的初衷,由此亦可知槻村妙子的指挥多么完美和协,日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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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熟悉之后,中富有了观察客人的余裕。至今为止他都在忙于端茶倒水、整理桌面,然后随时准备领客人入位,完全没有闲暇。现在,他已可以记得住客人的脸、喜欢的小姐及座位、食物。

哪些是常来的客人他也有数。不可思议的是这边记住了客人,而客人那边随之也有反映,会跟他打招呼。

店里,说到底主角还是小姐,服务生始终不过是杂役。只要不是性倒错,就不会有打服务生主意而来的客人。但不能因此说服务生是可有可无的。这种店里的男性是菜中的香辛料,没有他们菜的味道也不够劲。

客人如果没见到熟悉的服务生,会问某某君怎么了。不过香辛料始终是调味料,决不会成为主料,说到底是烘托店内气氛和小姐的辅助性存在。

入店三个月来是在繁忙工作中渡过的。现在他对领座、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整理桌面这一套活计已干得得心应手、一气呵成。

进店三个月后,对店里情况大致有了了解。这期间小姐换了十个左右,基本都是后补小姐,正式小姐不大变动。她们动大都是由别的俱乐部高薪挖角,或者对内部人事关系、待遇感到不满。

小姐进店头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期。这个时期一过,一般会有以年为单位的一段稳定期。店长说3年又是个大关口,过了这个关口,一般又会干10年。这段时间里,有才能的会独立单干。无论怎样受欢迎,岁数大了都风光不在,她们会转而做妈妈桑、逐渐转到管理层。

妙子手下按资历有专务、常务、部长三位年长小姐辅佐工作。

而小姐们则不按资历,而是按月营业额定座次。排行榜每三个月发布一次,前三四名一般没有多大变化,后几位则经常变动。

排行榜与实际受欢迎程度时有不吻合的情况。这是因为如果有钱的常客专捧某一位小姐的场,那她的位置就会往前。

这在店里被称为“哄抬榜”,为同事们所不耻。因此真正的第一名往往排在三四位。

三个月里,两位早于中富来的服务生辞了职,中富很快升到了第三位。领班叫品川,已干了五年,虽只有25岁,但一眼望去倒像30岁。

他的皮肤总是滑溜溜的、表情贫乏,但客人喜欢他。越过二人升至第二位的叫福原,19岁。为进大学去予备校补习,来店里本是为打工,但日复—日就在花梨干了下来。

酒保梅津50来岁,由银行职员转行过来。他觉得帮别人数钱愚蠢之极,不如转向自己喜爱的调酒行当。

事实上梅津摇动混和器的姿势极潇洒漂亮,功夫已炉火纯青。

店内的配置及各个岗位的人员情况大致如此,似乎都与六道会没什么关连,而六道会本身也竭力避免让人觉察到这一点。

店里规定午夜12点关门,但如果有迟归的客人,就要等到客人兴尽而归。

最近已有由黄金礼拜五转到黄金礼拜四的倾向,礼拜四的夜晚人气非常兴旺。

有关桃井绢代的情报什么都没掌握到。冒昧打探恐会招来怀疑闹得鸡飞蛋打,所以中富只是特别用心注意同事的日常谈话,但却并未听到有价值的东西。特别是小姐们之间的闲聊,但从未有与绢代有关的支言片语。

关门时,小姐们全都在做回家的准备。休息室狭小,有些小姐就在店里换衣服。每当这种时候中富都会很尴尬,不知该往哪看好,而小姐们却似乎并不在意。

“我们在她们眼里根本不是男人。她们根本当我们是傻瓜。”福原有些愤愤然。

“店长倒很平静。”

“他不是男人,不,就不是人。”

“那是什么?”

“怪物。是对女人毫无感觉的怪物。”

“怪物?我们是不是也快变成怪物了。”

二人说话时,品川直盯盯地朝他们翻白眼。二人急忙分开,心里不由骂倒忘了他也是个怪物。

一到快关门时,品川就忙起来了。安排车子、确认、送客等等,在店与车之间要往返好多次。碰到天气不好或是在寒冷的季节,这着实是桩苦差事。中富有一次提出换换他,却被极冷淡地拒绝了。

他任劳任怨、承担了这么苦的工作,中富很佩服,跟福原说:“品川君真不错,把最辛苦的差事一人包下来。”

福原鼻腔里哼了一声:“哼,什么最辛苦的差事!他是把最肥的差事独占了。”

“最肥?”中富亲眼看到好几次品川在风雨中跑来跑去确认车子,对福原的话很不理解。

“有一次他缺勤,我替他干的。一晚上就挣了一万多。这种活儿淋点雨、吹点风又算什么。”

原来如此。有这种猫腻。按规定小费要全部先交给店长或妈妈桑,但没人遵守这规定。

“品川那家伙的皮肤像雨蛙似的滑腻腻的对吧?”福原压低声音小声说。他原来跟中富有同感。

“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为了对付雨,临生下来时就做了防水处理了。”

看来还真是个怪物。

入店三个月后,10月末的夜晚,11点半左右快关门时,一位30岁左右长脸、瘦俏、高挑的客人进来了。身穿用高档进口面料精工细做的极合体的西服,随意披挂的全是一流名牌。不经意的每一个举动洒脱有型。但自他进门伊始,中富便感觉到有一股杀气。是那种含而不露、收着削铁如泥的宝剑的剑鞘所特有的静寂的杀气。

也不知是演员还是其他什么名人,总之中富头—次见到。

小姐们看见他,呼拉一下全围了过来。

“哎啊,阿英!好久不见了。”

“你到底去哪儿玩去了?”

“我们都说好了,这次绝不让你活着回去。”

莺声燕语、叽叽喳喳。妈妈桑看见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排名第三位的真知子叫了过去。真知子兴冲冲地过去。她其实是排行第一的小姐。长脸的客人与真知子坐在最里边的位置紧紧挨在一起亲热地说话。

很悠然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有种固有的紧张、令对手无解可击。这种紧张已细密地渗入他周身,又从每一个毛孔表现出来。

中富怀疑自己的这种感觉。客人并未表现出什么流氓习气。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很有品味的年轻绅士。

中富感觉到的那种杀气也许是出于自己的偏见。无意中客人看了中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