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罪恶的交易(第3/6页)

这样,他又回到火车站前来了。每天,当他看到那些衣冠楚整、携带美女的游客时,嫉妒之心油然而生,甚至产生杀人的念头。

“在这广大的世界中,难道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吗?”

他这样想着。可是毫无办法寻觅到如意的地方。否则,他决不会在这乡下温泉镇再泡下去了。他意识到,如果搞不好,他甚至会被人从这块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撵出去的。

他希望整个世界天翻地覆,让一切既成的东西都颠倒过来,这样或许能使由已有机可乘。

水木把人生比作长途列车。在这样的列车里,一开始就占有座席者,一直到终点也占据着座席;但最初被挤丢座席者,只能始终站着。

站立者要想获得好座席,除非列车中途发生什么故障,乘客改车换席,才能有这种机会。否则,将永远站立着。

水木刚乘上人生的列车时,就已经失去座席了。

记得,他刚入大学不久,父亲就因交通事故而身遭不幸,母亲也因病相继死去。他为了能满足生活的要求,成了暴力集团的成员。

他的父亲原来是横滨市一家运输公司的会计。为人耿直,兢兢业业地工作。

从小就看着父亲辛辛苦苦劳作的水木,深感父亲从早到晚为他人拨弄算盘,度过一生的生活是极其无聊的,甚至是愚蠢的。他压根不想去当这样的职员。

父亲每天上下班时问象用图章刻出来似的:早九时上班,晚六时下班。父亲为人沉默寡言,水木也很少见到父母交谈过。父亲回家后,如果别人不去理他,他也会象一块木头似的,默默地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但一家人之间没有产生过什么仇恨。看来母亲对为侍奉丈夫而活着,没有什么不满和疑问。一家三口人默默地围住饭桌,默默地吃着饭、喝着茶,然后,又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电视。这似乎不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男人、女人、孩子同居的小集体。

水木不喜欢父亲那样的生活方式。那是多么乏味的人生呀!

“一个人,一天八个钟头为别人算钱,那能够称为人的生活吗?”

他知道,他即便向父亲提出这个问题,父亲也回答不出什么来。父亲对儿子,对提出这个问题的儿子也是根本不了解的。对于父亲来说,不管是哪一种生活方式,都能活下去,因为父亲对人生是没有丝毫疑问的。

水木在年纪已相当大的时候,才知道母亲生他之前,曾在“热海”当过艺妓。据说,后来和常常到热海旅馆记账的父亲认识而结婚。

年轻时既然是艺妓,那总应该是一个标致的女人了。可是由于生活的折磨,水木记忆中的母亲,已经是一个没有生气,整天象睡眠不足似的浮肿着面庞的女人了。

但是,父亲好象不愿儿子重蹈自己人生的道路,他辛辛苦苦节衣缩食,攒下钱供水木上大学,似乎对儿子寄托着自己一生未竟的期望。

可是,他的梦想,也就是他父亲的梦想破灭了。

不久,他父亲横遭不测:在下班回家途中,通过他家附近的一条人行横道时,被车撞死了。

公司方面认为,他父亲是在下班途中被车撞死的,不当作“因公死亡”,也不发给遗属抚恤金。

这就是公司对一生勤勤恳恳为之工作的父亲的唯一报答。不过,公司也好象是出于恻隐之心,让他母亲到公司所属的出租汽车站工作。

出租汽车司机必须严守时间,轮流休息和上班。但由于他们都十分劳累,容易在休息时睡过了头,因此必须让人去唤醒他们。水木的母亲就是受雇去担任专门唤醒那些沉睡的人的工作的。

每天晚上,她必须按照名单,依次去唤醒那些睡成烂泥、非用力推唤而不睁开眼睛的司机们。因而,可想而知,她的任务是十分重大而艰巨的。

看到每天抱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的母亲,水木心想,她是多么可怜和愚昧啊!社会对老实人从来是不公平的,这一点,看看父母亲就知道了。父亲默默地用劳作来打发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最后象一条虫似的躺在车轮下死去;母亲每天夜里在所有的人都沉入梦乡的时候去挨个地唤醒别人,而这种痛苦的工作却是公司因她丈夫死去,照顾她才让她干的。

终于,母亲也在一个冬天患了流感,跟在丈夫的后面,匆匆离开了人间。

他们这算什么人生啊!

过去,每当他看到父母被生活所折磨时,就默默发誓:要为他们的不幸复仇。与其窝窝囊囊地受一辈子罪,倒不如去图个一时痛快。

于是他辍学,参加了流氓暴力集团。他以为,在流氓集团里,不用象拿工资的职员一样受无聊工作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痛快淋漓地吃喝玩乐。

实际上,能使那些不学无术、缺才少德的年轻人在金钱、女人和虚荣心方面得到满足的,也只有流氓暴力集团了。可是,即便在流氓暴力集团中,要想获得以上这些,也必须是出了名、当上了头头的,否则也所获甚少。

不仅如此,在扩张势力的“战斗”中,那些无名喽罗都被当作炮灰,冲在前面。

在这舒适的网盐温泉镇,没有暴力集团,这也是水木得以住下去的理由。不过,这里的生活逐渐消磨了他最初的锐气。

水木感到地方上因为他过去是流氓暴力集团的成员而有所惧怕,不敢怠慢他,使得他在这个镇上多少有些名气。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这里混到今天。

“实在是无聊呀!”

今天从早到晚,他在车站前转来转去,却没有遇到需要他介绍旅馆的客人。现在是新婚旅行的最好季节,新婚夫妇都在要来之前预定了旅馆,因此,一下火车,瞧也不瞧水木这样介绍旅馆的掮客,就径自前往预定的旅馆去了。

偶尔只能在旅馆里通过临时女帮工满足性欲的水木,看到满面春风、喜气洋洋的新婚夫妇依偎着,快步地向旅馆走去时,感到自己的身世是多么凄惨呀。

最近相当长时间,他已经没有享受到女性的肉体了。再说,近来的临时女工尽是那些无论多饿,也激不起食欲的肥胖的中年妇女。

就在这样的时候,发生了这个事件。

水木带着财川夫人往自己家走去。她毫不怀疑地跟在后面。可能因为水木和她丈夫十分相象,她不由地产生好象平日跟着丈夫往前走的那种错觉。

刚才在旅馆门前不十分明亮的灯光下,他看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是如今,这个美人儿却成了寡妇了。

“怪可惜的。”

水木心中在低语。他想象着年轻女人一见到丈夫死尸时的惊恐和悲哀,既感到幸灾乐祸,又觉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