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缘魔 二(第2/5页)

那人愤愤不平地咒骂了一顿,接着只说句告辞了,便关上了门。

百介一筹莫展地呆立在屋内。看来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先上谷中瞧瞧。

谷中寺庙林立。明历年间的一场大火让许多寺庙迁到了谷中。看到了感应寺、全生庵、大圆寺与长安寺,对热爱游览寺庙佛阁的百介来说,至少是个比其他复杂场所更易踏足之处。

冈场所乃非法娼馆——私娼寮聚集之处。虽说官府默认他们的存在,但毕竟无法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因此此处大白天一片空荡荡,这让百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本还直担心若让人扯着袖子要拉生意,该如何是好?百介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对这种事自是完全无法招架。因此虽然年纪一大把,还是没走过什么桃花运。

好了,这下该从哪儿找起?总不能一栋一栋地上楼找,要喊他出来也不知该如何喊起。百介双手抱胸,仰天长叹了起来。

丁零——

此时传来一声铃响。百介回过头,在对面一栋娼寮二楼的红色格子窗的细缝间望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身影。

“又市。”

头裹白木棉行者头巾,身穿白麻布衣——此人正是一身御行打扮的又市。

百介随即跑了过去,终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我找又市你找得可辛苦啊。”

“先生在找小的?在冈场所竟然见得到百介先生,天底下还真是无奇不有哪。倒是先生可真不简单,竟然知道小的人在这儿。”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是侥幸打听到他的行踪罢了。

“先生上来吗?”

“不、不必了。”

“怕什么?这儿的姑娘又不会把人吃了,个个都是和蔼可亲,先生无须如此畏惧。而且先生,相比之下,待在街上可要吓人得多了。这儿的人拉起客来可是不择手段的。”

被他这么一说,百介不由得环视周遭,立即觉得似乎真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每家店的门缝朝自己身上盯来。百介惊觉此处果然待不得,连忙快步跑向又市所在的店家,急急钻过了串珠垂帘。

入内后,只见门口的老鸨正紧盯着他瞧。

“我……”

喂,只听到又市喊道:“这位先生是我的贵客。”

只见楼上又市正透过一群簇拥着他的莺莺燕燕朝楼下窥伺。

“老板娘,抱歉小的得暂借二楼用用。先生,上来吧。”

怎的,竟然来了个白面书生,这真的是阿又的贵客吗?只听到莺莺燕燕们七嘴八舌地说道。百介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手脚僵硬地上了楼。

也不知又市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见他满脸微笑地迎接文弱的百介进入包厢,接着便对莺莺燕燕们说道:“胜负就留待稍后分晓吧。能否请大家先出去?”

看来他正在和她们打花牌。莺莺燕燕们纷纷撒娇道:“哎呀,难怪咱们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都勾引不了阿又,原来阿又喜好此道呀。”

“各、各位误会了……”百介慌忙否定。

又市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可千万别窥探啊。”接着关上了拉门。

“又市,这似乎不大妥当吧。”

“先生不用担心,”又市一屁股坐下来说道,“小的并无断袖之癖。”

“这,我是相信,但稍早的误会……”

“噢,冈场所这地方品位是低俗了点儿。”又市开心地笑着说道,“若这点小玩笑都让先生如此困扰,在这儿可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方才那些姑娘大都是情非得已,才让小的安插到这儿来讨口饭吃。小的虽不愿当皮条客,但世上芸芸众生可谓形形色色,有的可是连为娼都难。倒是先生找小的有什么事?”又市问道,并往直接放在榻榻米上的茶碗中倒了点茶。

“噢,其实是为了……”

要拜托他以诈术师的能耐办点事,还真是难以启齿。毕竟诈术师是个贬多于褒的词。

“不知是否能请你帮个忙。”

“先生若有事相请,小的绝对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请问要小的帮什么忙?”

“噢,想拜托你找个人。”

撰写谜题的先生竟然也需要寻人?又市一脸惊讶地说道。

“我找人,值得如此惊讶?”

“噢,其实并非觉得哪儿奇怪,不过是小的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先生对活生生的人毫无兴趣罢了。”

的确,百介平时几乎只和书卷打交道。虽然或许带股霉味,但他的生活中的确嗅不到几分人味。

“你果真是明察秋毫。人的确不是我要找的,实乃受某位朋友所托。但这位朋友想请托的其实不是我,而是……”

细节就不必告诉小的了,又市说道。

这下百介可松了一口气,否则事情还真是难解释。百介依然套不出平八是如何察觉到自己和又市有交情的。不论如何询问,平八就是不愿透露细节。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其实是尾张某大户人家想找个女人。”

“尾张?”

“是的,似乎是名古屋一家驳船大批发商。”

这其实也是间接听来的,为此百介还刻意补上“似乎是”几个字。接着还摊开了原本挂在腰际的记事簿,进一步证明。

“噢,据说这位寻人事主,名叫金城屋亨右卫门。”

“金城屋……”又市磨蹭着下巴说道,“应该是个大财主吧?”

“据说曾为富商,只是和一般巨贾似乎有点不同。据说他从区区一介跑堂起家,年轻时行事严谨刚直,不论经商还是日常举止均不忘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因此获雇主赏识招为女婿。当上老板后亦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时时不忘勤勉精进,方得以坐拥万贯之财。据说,其人生性仁者不忧,生活上亦是君子三乐俱全。”

“曾为?”

“是的,曾经如此,但如今已是落魄不堪。不过落魄的并非其经营的生意,而是人品。”

听完百介这番话,又市嗤鼻哼了一声,眼神怪异地问道:“人品要如何个落魄法?”

“意思是指并非财力落魄,而是人品日渐堕落。原本勤勉得令人五体投地,如今却自甘堕落得让人难以置信,如今的他终日无所事事,成天饮酒度日。由于生意已委由儿子和掌柜经营,尚能勉强维持,但毕竟许多生意原本是凭其人德方能成事,因此如今已不复往日顺遂。”

“原来如此呀,”又市从成叠花牌中抽出一张,“意思是他变了个人?”

“是的。若说只是松懈了,或许会认为他是人老糊涂了。况且他一辈子都活得如此一丝不苟,如今的放荡或许会让人感觉不过是反弹,但情况绝非如此。据说亨右卫门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有阵子甚至是茶饭不思,瘦得眼窝双颊深陷,整张脸完全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