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街取货(第6/12页)

“我喜欢这个名字,”皮特·安格利奇温柔地说。

女孩盯着皮特·安格利奇喉咙上那个白色伤疤下的一点看。她的眼中渐渐噙满泪水。

特里默·沃尔兹在桌子间穿梭游走,四处与客人说话。他最终挤到远端的墙边,沿着墙边来到壳形演奏台,扫视现场所有人,最后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皮特·安格利奇的身上。他抬起头,退到双层幕布之后。

皮特·安格利奇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来。“我们走,”他说。

托肯·韦尔用颤抖的手指把香烟掐灭在玻璃烟灰缸里,喝完杯中的酒,站起身。他们向后穿过桌子,沿着舞池边来到了壳形演奏台的一侧。

幕布后通向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有门。一条简陋的红地毯覆盖着地板。墙皮已经剥落,门也破破烂烂的。

“左边到底那间,”托肯·韦尔嗫喏道。

他们向前走去。皮特·安格利奇敲了敲门。特里默·沃尔兹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皮特·安格利奇望着门站了一会儿,转过头用坚毅细小的眼睛望着女孩。他推开门,朝她做了个手势。他们进去了。

房间里不怎么明亮。一盏椭圆形小台灯的光照在了抛光的桌面上,不过简陋的红地毯上黑漆漆的,厚重的红色长窗帘遮住了外墙。空气压抑,带着一种酒精醇厚甜腻的味道。

特里默·沃尔兹坐在桌子后,双手摸着烟灰缸,上面放着一只刻花玻璃酒瓶、几个金色花纹的玻璃杯、一只冰桶和一个装着饮用水的虹吸瓶。

他微微一笑,揉搓着他大鼻子的一侧。

“自己坐,朋友们。六十九块五分之一瓶的威士忌。这是我的进价——批发价。”

皮特·安格利奇关上门,慢慢地环视房间,看到了拖地的窗帘、没有亮着的顶灯。他缓慢轻松地解开了外套顶端的纽扣。

“这儿很热,”他温柔地说。“窗帘后有窗吗?”

女孩坐在一张圆椅上,正对着沃尔兹。他非常温柔地向她微笑。

“好主意,”沃尔兹说。“去打开一扇,好吗?”

皮特·安格利奇经过桌子的一端,向窗帘走去。在经过沃尔兹的时候,他的手在外套下向上探,摸到了手枪的枪托。他轻轻地走向红色窗帘。在墙壁和窗帘之间的阴影里,窗帘下隐约露出了一双黑色方头鞋的鞋尖。

皮特·安格利奇向窗帘探去,伸出左手,猛地拉开。

靠着墙边的那双鞋是空的。沃尔兹在他身后发出干巴巴的笑声。接着,传来一个低沉冷酷的声音:“举起手来,孩子。”

女孩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喊,算不上尖叫。皮特·安格利奇垂下手,慢慢转过身,定睛一瞧。这个黑人身形巨大,仿佛一只黑猩猩,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格子西装,这令他看上去更加魁梧。他从壁橱的门里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右手几乎盖住了一整把巨大的黑色手枪。

特里默·沃尔兹也举着一把枪,一把萨维奇手枪。两个人静静地注视着皮特·安格利奇。皮特·安格利奇举起手,眼神空洞,小嘴紧闭。

穿格子西装的黑人踏着悠长、松散的步子向他走来,用枪抵住他的胸口,然后手伸进他的外套里,拿出了皮特·安格利奇的手枪。他把枪扔在他身后的地板上。他随手转过自己的手枪,用枪托砸向皮特·安格利奇的下巴一侧。

皮特·安格利奇蹒跚了几步,一股湿咸的血腥味涌上舌尖。他眨眨眼,压着嗓子说:“我会记住你的,大个子。”

黑人咧嘴一笑。“不会很久的,伙计。不会很久。”

他再次用手枪揍了皮特·安格利奇,突然他把手枪塞进侧袋中,两只大手猛地伸出,紧紧箍住皮特·安格利奇的脖子。

“当它们犟头犟脑时,我就要捏一捏,”他的语气几近温柔。

他的拇指又粗又硬,就像门把手一样牢牢嵌入了皮特·安格利奇脖子上的动脉里。在他面前的这张脸越来越大,一张巨大幽暗的脸孔正中带着张牙舞爪的笑容。它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晃,一张虚幻怪诞的脸。

皮特·安格利奇向他的脸挥了一拳,绵软无力的拳头就像一只玩具气球。拳头碰到他的脸上时没有任何感觉。大个子将他的身体扭转过来,用一只膝盖顶住他后背,令他弯腰跪在了地上。

一时间四周悄然无声,除了皮特·安格利奇的脑袋汩汩地冒血。此时,在不远处,他似乎听见一个女孩纤细的尖叫声。更远的地方,传来特里默·沃尔兹的喃喃声:“放松,鲁夫,放松。”

无限的黑暗和滚烫的红色占据了皮特·安格利奇的世界。黑暗在逐渐沉寂。现在一切都静止了,甚至连血液也静止了。

黑人将皮特·安格利奇绵软的身体放到地上,一边揉搓双手一边向后退去。

“是的,我喜欢捏捏它们。”

5

穿格子西装的黑人坐在长沙发的一侧,慵懒地弹拨着一把五弦班卓琴。他巨大的脸庞庄重平静,略带一丝悲伤。他用裸露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头靠在一侧,嘴角叼着一个压扁的烟蒂。

他的喉咙深处正发出一种嗡嗡声。他在唱歌。

壁炉架上一只廉价电子钟显示十一点三十五分。这是一个小起居室,装满了色彩鲜艳、加有软垫的家具。一个红色的落地灯底座上摆着一堆法国娃娃,一条喜气的地毯上点缀着巨大的菱形图案,两扇带窗帘的窗户中间装了一面镜子。

后面的一扇门半掩着。旁边一扇通向走廊的门紧闭。

皮特·安格利奇平躺在地上,嘴巴张大,双臂张开。他呼吸时发出厚重的呼哧声。眼睛闭着,脸色在台灯偏红的光线下看起来泛红,仿佛发烧一般。

黑人从他的大手上放下班卓琴,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舒展四肢。他穿过房间,看着壁炉架上的日历。

“现在不是八月,”他厌恶地说。

他从日历上撕下一页,揉成一团扔在了皮特·安格利奇的脸上。纸团打中了这个失去知觉的男人的脸颊。他没有反应。黑人把烟蒂吐在手上,托在掌中,用指甲一弹,像纸团一样朝着同样的方向飞去。

他走了几步,俯身查看,手指触摸着皮特·安格利奇太阳穴上的一处伤痕。他用力按了按,温柔地笑了。皮特·安格利奇一动不动。

黑人站直身子,思考再三后,踢向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肋部,一脚又一脚,没有使劲。皮特·安格利奇略微动了动,发出咯咯声响,头扭向一侧。黑人看上去心满意足,丢下他,返回长沙发。他拿起班卓琴向走廊门口走去,身子靠在墙边。一个小桌子上的报纸上放着一把枪。他走进一扇半敞开的内侧门,出来时手里拿着半瓶金酒。他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瓶身,然后将它放在壁炉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