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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起一张照片。”她说,“但我压根不相信。他不可能拍下什么照片。要是他真的拍了,他会给我看——迟早会的。”

我说:“不,我不这么认为。这可能是一张意外拍下的照片,即使他凑巧手上正好有相机,因为要拍的是楼下大街上发生的事。但我觉得他可能不敢给您看。不管怎么说,您是个相当强硬的女人。他可能害怕您会把他给收拾了。我觉得,他这样一个骗子是会这么想的。您给了他多少钱?”

“那跟你没——”她刚要说就住了口,并耸了耸她那宽宽的肩膀。一个有力量的女人,强壮、坚强、无情,能够担当。她这么想。“一万一千一百美元,还不算今天送去的五百美元。”

“啊,您真是好心,默多克夫人。总的来说。”

她微微摆了摆手,又耸耸肩。“这是我丈夫的错。”她说,“他喝醉了,做了下流的事。我不认为他真想伤害她,但如你所说,她吓得魂不附体。我——我不能太怪她。这些年她也很自责。”

“她必须亲自送钱给瓦尼尔?”

“她是想赎罪。一种奇怪的赎罪方式。”

我点点头。“我猜想那是她的性格。后来您嫁给了贾斯珀·默多克,把梅尔留在身边,照顾她。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只有瓦尼尔。他肯定没告诉别人。”

“未必。我不这么认为。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瓦尼尔完蛋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久久凝视着我。她灰白的头颅像是山顶上的一块岩石。她最终放下纸牌,双手紧紧按着桌边。指节都发白了。

我说:“我外出的时候,梅尔去我的公寓了。她要求门房让她进去。门房打电话给我,我说可以。我很快回家了。她告诉我她杀了瓦尼尔。”

室内很安静,她的呼吸声像是轻微而急速的低语。

“她包里有把枪。天知道为什么。我想是出于保护自己免受男人伤害。但有人——我猜是莱斯利——在枪膛里卡了一粒口径不对的子弹,这样枪就不能伤人了。她告诉我,她杀了瓦尼尔,说完就晕倒了。我找了我的一个医生朋友。我去了瓦尼尔的家,门上有把钥匙。他躺在一把椅子上,早已死了,尸体已冷并僵硬。梅尔到那儿之前很久就死了。她没有开枪杀他。她对我说的只是她的幻想。医生勉强对此作了解释,但我不想多说让您厌烦。我想您都明白。”

她说:“是的。我想我明白。现在怎么样?”

“她睡了,在我的公寓里。有个护士在那儿。我给梅尔的父亲打了长途电话。他要她回家。您觉得这样行吗?”

她只是凝视着我。

“他什么也不知道。”我马上说,“不论是这件事还是那件事都不知道。这我能肯定。他只是要她回家。我看我来带她走吧。现在这似乎是我的责任。我需要瓦尼尔没有拿到的最后五百美元——作为费用。”

“除此之外,还要多少?”她蛮横地问。

“别这么说。您是聪明人。”

“谁杀了瓦尼尔?”

“看起来像是自杀。他右手有把枪。太阳穴有伤口。我在的时候,莫尔尼和他妻子也去了那儿。我藏着。莫尔尼想要让他妻子背黑锅。她与瓦尼尔关系暧昧。所以,她可能认为是他杀的,或是他叫人杀的。但从现场看,像是自杀。现在警察该到那儿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我们只需等案情水落石出。”

“瓦尼尔这样的男人,”她冷冷地说,“是不会自杀的。”

“那相当于说,梅尔这样的女孩是不会把人推出窗外的。这么说没有意义。”

我们互相凝视着,一开始双方内心里就有着某种敌意。过了一会,我将椅子往后移,走到落地窗前。我拉开窗帘,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夜很深了,显得温柔宁静。银白色的月光清凉明晰,就像我们梦想而未曾实现的正义。

我回到室内。默多克夫人又玩起了纸牌游戏。我走到牌桌那儿看她打牌。

“您把梅花A弄出来了。”我说。

“我做了手脚。”她头也不抬地说。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您。”我说,“关于这枚金币还有疑问:既然您已经拿回了金币,那两起凶案似乎也就说不通了。我想知道的是,默多克·布拉什的这枚金币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由一个行家——如老莫宁斯塔——鉴定出来?”

她仍然坐着,并不抬头,想了想说:“是的。可能有的。铸币人的姓名缩写E.B,在鹰的左翼上。我听说,姓名缩写通常在右翼上。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个。”

我说:“我想这就够了。您真的把这枚金币弄回来了吗?我是说,您是否仅仅是为了阻止我东寻西找而故意这么说的?”

她马上抬起头来,但又垂了下去。“金币此刻就在保险柜里。要是你能找到我儿子,他会给你看的。”

“好吧,我要说晚安了。请把梅尔的衣物理好,明天上午让人送到我的公寓去。”

她的头又迅即抬起来,瞪着眼睛。“你对这件事情的处理相当专横,年轻人。”

“把衣物打包。”我说,“送到我那里。您不再需要梅尔了——既然瓦尼尔现在已经死了。”

我俩严厉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对方。一丝古怪而生硬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接着,她的头垂下去,她右手抓起左手中最上面的那张牌,翻过来,看了看,加在下面一叠没有打的牌上面,随后又翻了一张,动作很轻巧,神态很平静,犹如微风中伫立不动的石柱。

我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沿过道下楼,到底层门厅,再走过阳光房和梅尔的小办公室,走进阴暗沉闷、从不使用的客厅——身处此地,我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具作了防腐处理的尸体。

后面的落地玻璃门开了,莱斯利·默多克走进来,站住,凝视着我。


[1]坎菲尔德牌(Canfield),一种单人玩的纸牌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