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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运用法律,可能到最后终究要看上帝的安排。如果你是基督徒,那自然觉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事情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因为茵内斯被叛谋杀罪而饱受折磨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罪”有应得。这样的理论让人心安,露西也希望自己能认同这一说法,但她始终无法相信,像茵内斯夫妇那般尽责奉献的父母,因为一点不足,就理应遭受这般无法言说的惨剧。

又或许……

她坐起身来,琢磨这个新想法。

如果真是上帝安排——正如他最终必定要做出安排一样——也许一切的安排已经开始。为什么偏偏是她,而不是别人捡到了玫瑰饰品,这就是开始。就没有出现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捡到之后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能径直去找亨丽艾塔坦白,反而被她这样摇摆不定,遇见一个问题恨不得从三个侧面考虑再三的人给捡到了。或许,这真有道理可循。

但她却打心眼里希望,上帝能换个人当棋子。她一向讨厌负责任,更何况责任还如此重大,导致她根本无法处理。她希望自己能把玫瑰饰品扔掉,就从窗户口扔下去,然后假装从没见过它。可她当然不会这样做,无论天性再怎么胆小无能,她内心还有另外一面——属于莱堤西亚的那一面——正用挑剔的眼光注视着她。她无法摆脱那一半的自己,于是脑子里开始打架,左右膝盖不停碰撞,本想闭口不言却不禁发出声来,疲累到站不起来又难以躺下。那一半的自己不准她现在就撂挑子。

她站起身,把头探出窗外,感受这个潮湿喧闹、充满鞭笞声的夜晚。靠窗的木质地板上积了一摊雨水,光脚踩在上头,冰凉的冲击竟让人倍感畅快。这是一种身体上能感知到的不舒服。至少她不必擦干地板,也不用考虑地毯的问题。所有事物都凭着自己的意愿来到这个房间,谁也不会大惊小怪。茵内斯鲜少主动发言,有一次谈到早上醒来发现枕头上落满了雪花,心里无比惊喜。这种情况再没有出现过,她说,不过你总可以根据早上在枕头上看见什么,判断季节的变化:秋天有蜘蛛,夏天有梧桐树的种子。

为了让火烧般的脑袋冷却下来,她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很久。脚变得冰凉,只好在上床前用毛线衣裹着取暖。她心想,这下可圆满了:不但心凉了,脚也凉了。露西·萍,你真可怜哪。

快三点的时候,她总算是有了睡意。可一想到接下来的打算,又顿时恢复了绝对的清醒。她竟然认真考虑起要不要窝藏证据,做一个知情不报的共犯,一个罪人。

她,令人尊敬,遵纪守法的露西·萍。

她怎么会落入这般田地?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当然了,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选择的余地,由谁安排或不由谁安排都与她毫不相干。这是一场公开调查,她需要负起责任,对整个文明、对国家、对她自己负责。无关乎个人情绪,也无关乎她对公平的看法。即使法律再怎么不公平,再怎么刚愎自用,她也不可以扣留证据。

简直太疯狂了,难不成她觉得自己真可以这么做?

里克是对的:她应该做正确的事,剩下的交给上帝安排。

快四点半的时候,她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