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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找汤米吃午饭的路上,格兰特想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停滞”。流进停滞的水里,流进沼泽里。因为要对称,B7才用了这个字。他想找一个和沙对称的字。

汤米带了两个牧羊人同伴一起来吃午饭。格兰特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羡慕他们那无忧无虑的眼神和悠闲自得的样子。没有什么会困扰这群规规矩矩的人。他们的牲畜时而会因命运的打击而大批死亡,如猛烈的暴风雪或迅速传播的疾病。但是他们自己依然处之泰然,就像孕育着他们的丘陵一样。高大的小人物们,充满了小幽默和易于满足的心。格兰特完全意识到,困扰他的B7是一个非理智的事情,不正常,它是自己疾病的一部分。在他清醒的意识里,他不会再想B7的事。他厌恶自己困扰纠缠于此。它既是他的祸根又是他的避难所。

但是他和汤米一起驾车回家时,心情比出发的时候好很多。实际上,关于法国机修师查尔斯·马丁的打探毫无收获,他现在还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心情好些了,好了很多。

那天晚饭后,格兰特扔掉了关于欧洲政治的书,昨晚他的兴趣还在此书和汤米的电话,现在转而在书架上寻找关于岛屿的书籍。

“艾伦,你是特意在找什么东西吗?”劳拉从《泰晤士报》里抬起头问道。

“我在找一些关于岛屿的书籍。”

“赫布里底群岛吗?”

“没错,我想找本关于它们的书。”

劳拉逗趣地取笑道:“哈哈!这儿有关于它们的书嘛!亲爱的,这儿有全部的文献资料。在苏格兰,不写本关于岛屿的书那才是与众不同。”

“你有吗?”

“我们几乎有所有关于它们的书。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带一本这样的书。”

“他们怎么没有带走?”

“等你看了它们后,就知道为什么了。在最下面的那层架子就能找到。一整排都是。”

他开始仔细查阅那一排书籍,用熟练的眼神迅速提取着书籍的主要内容。

劳拉问道:“怎么突然对赫布里底群岛感兴趣啦?”

“小阿奇谈到的那些歌唱的沙让我印象深刻。”

“这一定是第一次,小阿奇说过的话被记在了某个人的脑海里。”

“我想他妈妈该记得他说的第一个词。”《号角报》后的汤米插话道。

“好像迪尔纳诺就在歌唱的沙西面,只有一步之遥。”

劳拉说:“美国也是。比迪尔纳诺更靠近岛民所想的天堂。”

格兰特重述了陶利斯科先生关于天堂相对论的讲话,然后提到盖尔人是唯一一个把天堂想象成青春国度的民族,很让人喜欢。

劳拉讽刺道:“他们也是唯一不会说‘不’的民族。这比他们那个永恒的想法更能揭露他们的特点。”

格兰特抱了一堆书回到火炉边,开始从容地翻阅起来。

“很难想象一个民族从未发展出一个单词来表达‘不’的观念,不是吗?”劳拉沉思着说道,然后继续看《泰晤士报》。

这些书从科学到纯粹的想象各不相同。从海藻的燃烧到圣徒和英雄。从观鸟到灵魂朝圣。这些书千差万别,从让人佩服但枯燥乏味到难以置信的糟糕。好像每个曾到访过这个岛屿的人都会抑制不住地要书写它们。在一些较为严肃的书籍中,它后面的参考文献堪比罗马帝国。不过,有一样所有人都达成共识:这座岛屿很有魅力。这座岛屿是不断走向疯狂的世界中最后一片文明的避难所。岛屿的美丽超乎想象:岛上遍地野花烂漫,海水环绕,天蓝色的海水冲击着银色的沙滩。阳光灿烂的地方,人们娇艳美丽,还有直击心灵的音乐。野性、悦耳的音乐从时间之初就流传下来,从那个上帝还年轻的时代流传下来。如果你想去那儿,请看附录第三页麦布莱恩轮渡公司的时间表。

直到上床睡觉的时候,格兰特都沉浸在书籍的喜悦中。当他们喝着睡前酒时,他说:“我想去看看这些岛屿。”

汤米赞同道:“明年订个计划,在刘易斯岛钓鱼非常不错。”

“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

劳拉说道:“现在去?我还没听过这么疯狂的事。”

“在我肩膀好点之前我都不能钓鱼,所以我还不如去岛屿探个险。”

“在我的照顾下,你的肩膀这两天已经好多了。”

“怎么去克拉达岛?”

汤米说:“我想是从奥本走。”

“艾伦·格兰特,别胡闹。如果这一两天不能钓鱼,还能做其他很多事情,不用三月穿越明奇海峡,在海上颠簸。”

“他们说,岛上的春天会提早来临。”

“相信我,明奇那里不会。”

“当然,你可以坐飞机。”汤米说道。他考虑这个问题就像考虑每个摆在他面前的事一样冷静。“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今天去明天回。这个服务很好。”

当格兰特看见表妹的眼睛时,他们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她知道他不能坐飞机,也知道为什么。

她贴心地说道:“放弃吧,艾伦,比起三月在明奇海峡中央被晃得晕头转向,还有很多更好的事情去做。如果你只是想离开克伦一会儿,为什么不去租辆车——斯库尼有一个很好的汽车行——然后开车去陆上转悠一个星期左右?现在天气也暖和了,西部都渐渐绿了。”

“我不是想要离开克伦。恰恰相反。如果可以我想把整个克伦带上。我只是太着迷于那些沙子。”

他看见劳拉开始从新的角度考虑这个想法,他可以很好地跟着她的思想。如果这是他病态的心理想要的,那么试图阻止反而适得其反。对他从未见过的地方怀有兴趣,是对于一个自我意识冥思苦想的人的一种中和。

“哦,好吧,我想你需要一张列车时刻表。我们有一张,不过很多时候都用来挡门或是垫书架,所以有点陈旧。”

汤米说:“就外岛的渡轮服务而言,什么年代的没关系。麦布莱恩轮渡公司的时间表比不变的米堤亚人和波斯人法律还固定。就像人们说的,它们就算不是永恒也近乎于长久。”

随后格兰特找来了列车时刻表,带着它上床去了。

早晨,他从汤米那儿借来了一个小箱子,只装了一周左右所需的必需品。他一直喜欢轻装旅行,独自一人离开会让他感到高兴,甚至是离开他所爱的人(这种特质让他总是孤家寡人)。当他把东西放进小箱子时,竟然吹起了口哨。自从非理智的阴影笼罩着他,把阳光遮蔽后,他就再没有吹过口哨。

他又将自由自在了,自由自在。一个令人愉快的想法。

劳拉答应要开车送他去斯库尼坐前往奥本的火车,但是格兰姆从摩伊摩尔村开车回来晚了,所以他能否赶上火车全在分秒之间。他们到达时离开车只有三十秒钟,上气不接下气的劳拉把一沓报纸塞进火车车窗,气喘吁吁地说:“亲爱的,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