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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半睡半醒地说:“我希望布朗先生不会去美国办巡回演讲。”

格兰特说:“会的,他会去。所有大声疾呼的少数派都会去美国做巡回演讲。”

“这会给他们灌输非常错误的观念,不是吗?”佐伊心平气和地说。格兰特想,要是劳拉来表达相同的看法,她会用什么猛烈抨击的言辞。“他们的想法很古怪。戴维去世前一年,我和他在美国,常常有人问我们为什么不停止对加拿大征税。当我们说从未向加拿大征过税时,就好像我们在说谎一样看着我们。这个谎话也太不高明了。”

从卡伦先生的表情,格兰特推断,关于加拿大税收,他也有一样古怪的看法,但是佐伊正闭目养神。格兰特想知道,卡伦先生是否认识到佐伊完全不知道他是一个美国人,她没有考虑他的口音、他的国籍、他的衣着或关于他的任何私人事情。她接受眼前的他,他这个人。他就是个像他兄弟一样的飞行员,某个及时出现和他们一起分享野餐的人,这个人有趣健谈。她不会把他进行归类,划入任何一个特殊的群体。如果她意识到他所发出的窄音a’s,那么无疑会认为他是来自北方的乡下人。

格兰特在太阳下打着盹儿,看着佐伊,想到这个女人多么漂亮。他的视线越过她,看见卡伦先生也正注视着佐伊·肯塔伦,想着她的美丽。他们四目相对,然后又迅速移开。

但是,昨晚格兰特还想,没什么比坐在那儿看着佐伊·肯塔伦更幸福的事了,而现在他却对她有些不耐烦,这让他大吃一惊。他用自我分析的方式审视此事。这个女神有什么瑕疵?这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有什么缺点?

他身体里那个无礼的声音说道:“你很清楚出了什么问题。你想让她马上离开这里,这样你就能去查关于B7的事情。”

但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反驳那个声音。残酷的事实是,他确实希望佐伊“马上离开这里”。昨天下午,正是佐伊的出现产生了魔力,而现在她却成了一个累赘,隐隐刺痛般的厌烦在他的脊椎上上下追逐。可爱、单纯、神圣的佐伊,快点走。我梦中的可人儿、公主,请离开。

当格兰特正演练着自己离开的托词时,佐伊突然像孩子般打着哈欠,叹息道:“好吧,没有我,卡迪池塘里七磅的鱼肯定会发现生活枯燥乏味。”她拿起自己的东西,和往常一样不慌不忙、二话没说地离开了,走入了春天的午后。

卡伦先生赞许地目送她离去,格兰特则等待着发表评论。但是卡伦先生好像也等着他的“低级别的女伯爵”离开。当看见她听不见这里的谈话时,他立即说道:“格兰特先生,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比尔的照片?是说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不过它能把不是比尔的人排除。”

“噢,是的。这个,我口袋里没有,不过我手头有一张,在旅馆里。照得不是太好,但你能有个大概印象。改天我把它带来给你?”

“不用。现在我就和你去摩伊摩尔。”

“你?格兰特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你认为这些东西能找到线索吗?你还没告诉我那些诗句是什么。那段引文或随便是些什么。那是我正要问你的东西。说话的兽是关于什么的。你瞧,如果那是个他感兴趣的地方,他可能就去了那里,我也要去,去寻找他的踪迹。”

“你很喜欢比尔,是吗?”

“这个,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虽然很多方面不一样,但我们相处融洽,很好。我不希望比尔发生什么事情。”

格兰特换了个话题聊,问起关于泰德·卡伦自己的生活。当他们走下峡谷前往摩伊摩尔,格兰特听他说起美国一个干净小镇的倒退,对于一个会驾驶飞机的男孩儿是多么无趣的地方,还有那远看好像很不可思议的东方,近看是多么单调乏味。

卡伦先生说:“就是大街上有些臭味。”

“你在巴黎待这么久等比尔,都在做什么?”

“混日子,比尔不在,没什么意思。我遇见了几个在印度认识的朋友,我们一起逛了逛,但是比尔的事让我一直都有些烦躁。不久,我就让他们走了,然后去看了一些旅游指南上的景点。一些古迹非常漂亮。有一个地方就正好建在水上——我是说一个城堡——建在石拱桥上,河水从下面流过。很美。伯爵夫人住在那儿会感觉很好。她住的地方像那样吗?”

“不像。”格兰特边说边想着舍农索城堡和肯塔伦的区别。“她住在一个阴森、单调的灰色房子里。狭小的屋子里,窗户很小,楼梯很窄,迎客的前门就像洗衣槽的出口。在四层楼高的位置有两个小的角楼,紧挨着屋顶,在苏格兰这就叫城堡。”

“听起来像是个监狱。她为什么住在那儿?”

“监狱!没有监狱委员会考虑那儿,下议院立刻会质问那里为什么没电、没供热、没卫生设备、色彩单调、不漂亮、空间小,等等。她住在那儿是因为她爱那个地方。不过,我怀疑她还能住多久。遗产税很重,她可能不得不卖掉。”

“不过,有人买吗?”

“不用来居住。有些投机者会买,砍掉那些树林。屋顶上的铅可能有用,总之,他们会把屋顶拆了,免得给房屋缴税。”

卡伦先生评论道:“嘿!就像干旱尘暴区的东西。该不会还有一条护城河吧?”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在我返回OCAL之前,我一定要看看护城河。”随后,他停顿了一下,“格兰特先生,我真的很担心比尔。”

“没错,这事确实很奇怪。”

没想到,卡伦先生说了句:“你人真好。”

“什么?”

“没有说:‘别急,他肯定会出现的!’我会控制不住地把手伸向那些说‘别急,他肯定会出现的!’的人。我会把他们掐死。”

摩伊摩尔旅馆是小版的肯塔伦,不过没有角楼。但是它涂成了白色,显得更明朗欢快,房后的树木长出了叶子。卡伦先生走进铺着石板的大厅时犹豫了,说道:“在英国,我注意到人们都不会请人去他们旅馆的房间。或许,你想在客厅里等我?”

“哦,不,我一起上去。我想我们对旅馆房间没什么感觉,可能只是我们旅馆的客厅与房间很近,没必要去,所以不建议去。我想,当公共的客厅离你的房间有一天的路程,那么还是带上你的客人比较好。至少,这样你们会在同一个半球。”

卡伦先生住在前面的屋子,面向马路,远处是田野、河流和丘陵。格兰特以他职业性的眼睛注意到壁炉里堆好了柴火,窗户上有水仙花,摩伊摩尔是一家有水准的旅馆。在他个人的意识里,他对泰德·卡伦颇有好感。这个人放弃休假,来到卡利多尼亚的荒野找一个对他重要的朋友。在来摩伊摩尔的路上,他一直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预感,现在达到了反胃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