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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桑格问她怎么没看到报纸上关于克莉丝汀·克雷童年时期的文章。

她说自己从不看周末的报纸,而平时的报纸也都是好心的邻居狄普森家隔天送给她的。最近他们去海边了,所以她看不到报纸,只能看到外面的海报。她对看报没什么兴趣。看报只是一种习惯,桑格先生不觉得吗?三天没有报纸,想看报的欲望就消失了。真的,不看报人反倒更开心。如今,看报令人很沮丧。待在她的小屋子里,很难相信外面的世界充斥着如此多的暴力和仇恨。

关于那个冷漠的赫伯特,桑格向更多人做了进一步的调查。但几乎没人记得他。他一份工作的时长从没超过五个月(五个月是他的最长纪录,在一家五金店),而且对于他的离开没人觉得惋惜。没有人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不过,维恩到南街访问克莉丝汀曾经的服装师邦朵回来了,他倒是带回了一些赫伯特的消息。邦朵知道克莉丝汀有一个哥哥。一提到他,她那干瘪的脸上猛眨的棕色眼睛眨得更厉害了。她只见过赫伯特一次,但是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在纽约时,有一天晚上赫伯特送了一张字条到小姐的化妆间。那是克莉丝汀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化妆间,那也是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演出单上,那个演出叫作《我们走吧!》,演出很成功。邦朵把她和另外九个女孩打扮成合唱团的女成员。后来她的小姐闻名世界了,却依然把邦朵留在身边。她的小姐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忘记朋友。字条送进来之前,小姐一直有说有笑,但一看到字条的内容,小姐的表情就像是舀一勺冰激凌之后,发现了里面居然有条虫子。赫伯特走进来时,她说:“你终于出现了!”他说,他来这儿是为了警告她,她将万劫不复等等之类的。小姐说:“你是来看能捞到什么油水吧!”邦朵从没见过她如此愤怒。那时她刚刚卸下白天的妆容,准备画上舞台妆,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她请邦朵先出去了,但是房间里吵得很厉害。邦朵站在门外守着,忍不住听到了一些——那个时候,就有很多人要求见她的小姐。最后她不得不进去,因为她的小姐再不进场就要迟到了。由于邦朵打断了他们,赫伯特斥声骂她,不过她的小姐说,如果他再不走,她就要叫警察了。于是赫伯特离开了。据她所知,他没有再出现。但是他时不时会写信给克莉丝汀,邦朵认得他的字迹。他似乎总是知道她们在哪里,因为寄信地址准确无误,不是转寄过来的。每次收到他的信,她的小姐总是十分沮丧,这种情绪有时会持续两天,甚至更久。克莉丝汀曾经说过,“仇恨真的很消耗体力,不是吗,邦朵?”邦朵没有恨过任何人,除了一个总是对她粗鲁无礼的警察外,她非常痛恨那个警察,而且她也认为仇恨真的很消耗体力。它在你的体内燃烧,直到你虚弱无力。

除了邦朵对克莉丝汀的哥哥有所说明外,美国警方的报告也补充了一些信息。在她的妹妹进入美国五年之后,赫伯特·哥特贝德也去了美国。他在波士顿一位有名的牧师家做过短时间的男仆,显然那位牧师一开始是被他的举止和虔诚所欺骗。由于某种原因他离开了那个牧师家——到底是何原因并不确定,因为基督徒的仁慈抑或那位牧师不愿将自己的判断不力公之于众,他不愿控诉赫伯特。随后,赫伯特消失在警方的视野中。据悉,赫伯特就是那个以“神的兄弟”的名义,充当先知在美国各地巡回的人。而且据报告,他不仅由此获得了情感上的满足,还大捞了一笔。他在肯塔基州因为亵渎神明锒铛入狱,在得克萨斯州因欺诈入狱,在密苏里州因引发骚乱入狱,在阿肯色州他自行请求保护,在怀俄明州因教唆罪入狱。每一次被警方拘留,他都否认跟赫伯特·哥特贝德有任何关系。他没有名字,他说,他就是“神的兄弟”。当警方指出他们不会因他和神扯上关系而不将他驱逐出境时,他接受了这个提示,主动消失不见了。最后一个关于赫伯特的消息是他在某个岛上经营了一个宗教团体——他们认为应该是在斐济——后来携款潜逃到澳大利亚。

“真是个迷人的家伙。”格兰特看完档案,抬头说道。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长官,毫无疑问。”威廉姆斯说。

“当然他具备了所有的污点:贪得无厌、自高自大,还泯灭良知。我非常希望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铲除这只害虫算是帮全人类做了件好事。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希望得到钱吧。”

“几乎不可能。他肯定知道克莉丝汀对他是什么看法。”

“我认为他不是没可能伪造遗嘱,长官。”

“对,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如果他伪造了遗嘱,为什么他还没有露面?克莉丝汀死亡已经快两周了,我们什么头绪也没有。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英格兰。”

“他肯定在英格兰,长官。记得克雷的管家怎么说的吗?他总是知道她在哪里。克雷在英格兰待了超过三个月了,他肯定也在这里。”

“是的,是的,没错。澳大利亚?让我看看。”格兰特再次查看了纽约那边的报告。“大约是两年前他在澳大利亚,在那里很难找到他的踪迹。但如果他在克雷之后来了英格兰,找到他并不难。他喋喋不休的毛病是改不了的,所以这么大声吵嚷的家伙肯定会被轻易发现的。”

“克雷的遗物里有没有他的信?”

“没有,爱德华勋爵找遍了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告诉我,威廉姆斯,你觉得,在怎样的刺激下,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钱普尼斯这样的人会说谎呢?”

“为了保护他人。”威廉姆斯立即答道。

格兰特睁大眼睛。“没错!”他过了许久说道,“我之前没想到,但是实在想不出钱普尼斯要保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