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深宫稚子

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亲热热说了一阵子闲话,景骊才想起来,他们还有正事未办。

这张单子上都是太后选定的人,他自己属意的人选,当然也要添上去。他边想边念,卫衍执笔添上,很快,单子上就多了五个人选。

“陛下不指定吗?”听送单子过来的内侍禀告,太后的意思好像是要皇帝将这单子上的伴读人选,一一指定到各位皇子名下,卫衍见皇帝只念了几个名字,就算大功告成,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太后是尊长,皇帝这么无视太后的意思,似乎不太好。

“卫衍,你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朕这个做父皇的,难道做不到手心手背都是肉吗?”景骊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卫衍赶紧将那单子合上,交与内侍,给太后送过去。

卫衍不明白皇帝想要偷懒,和对诸皇子一视同仁有什么关系,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肯动弹。

“这种伤脑筋的问题,还是交给太后她老人家去操心吧。”景骊见骗不过卫衍,不得已只能说了实话。

卫衍看到皇帝已经摆出了这么一副“朕就是想偷懒,你能把朕怎么样”的无赖模样,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照办了。

伴读事件,当然还有下文,不过对于皇帝和卫衍来说,这事已经到此结束,其他的事,就是太后要操心的了。

后来有人将太后宫里发生的事,当笑话讲给皇帝听,比如说对于皇帝后来添上的五位伴读,诸皇子母妃为了要到心仪的人选,在太后宫中很是婉转承欢了好几日,有些人选诸皇子抢着要,有些人选诸皇子都不肯要,最后太后被她们吵得头疼,用了最古老的抓阄方法,一切任凭天意,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场争端。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欢喜的少,忧愁的多,欢喜的是那个众人都不想要的人选,最终还是落到了六皇子景珂的头上,忧愁的是他们最后要到,都不是他们一开始想要的人。

“可惜了。”皇帝听到这个笑话,却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皇帝那时到底在可惜什么,没人知道,至于卫衍,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绿珠和儿子卫敏文一路简衣便行,到达滁州的时候,已经是秋暮时分。

当时滁州的民政由谢萌谢知州负责,西北大营的军政则由镇西将军陈天尧总领。

谢萌是太后摄政时期就冒头的能吏,皇帝亲政后,虽然仕途有过起伏,但是在他漂亮地完成了清丈厘田之事后,很快又得到重用;陈天尧将军则是皇帝近卫出身,一向深得皇帝信任,镇守西北大营十多年,屡次击退蛮族进犯,是滁州响当当的第一人。

谢萌知滁州的圣谕下达后,就有人担心皇帝陛下的新宠旧爱,能不能在滁州和平共处,更有好事者开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盘口。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谢萌和陈天尧都无愧于皇帝的器重,一个到任后专心民政绝不干涉军务,一个安心操持军务,军令森严从无扰民之举,两人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将西北的民政军务经营得更上一层楼,愣是用事实让群臣无话可说,让皇帝龙心大慰。

绿珠入了滁州地界,就感觉到了谢萌和陈天尧二人同心同德的威力,滁州界内交通要道上的每个关卡,都有官兵值守,有差役辅助,对于进出的旅人商人,没有刻意刁难,但是所有的检查都极为严格,除了勘查路引外,还会仔细盘问来历去处,所携货物的搜查也很细致,答话稍有些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商人,就会被扣下严查,没有拿到证明身份的凭证之前,是不会被放行的。

这样地严进严出,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防范北狄蛮族间者的渗入。

陈天尧奉皇帝之命,在西北大营苦心经营十多年,以期他日北上,北狄蛮族对于中原的富裕繁华,更是朝思暮想了数百年,一直在伺机南下,在这最接近蛮族地界的滁州境内,双方的商贸往来并没有断绝,但是小范围之内的冲突始终不断,两国间者密探间的交锋更是激烈。

绿珠此次北上,奉的皇命就是总领西北地区的朝廷间者密探,顷全力向北狄蛮族渗透,在皇帝大动干戈之前,摸清蛮族的实力及其他方方面面的情况,为皇帝挥师北上做好先头准备。

这样的任务当然危机四伏,不过日后论功行赏起来,也是一笔很大的功劳,再说绿珠也没打算让儿子亲历第一线。虽说玉不琢不成器,不过在儿子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那些危险之前,她还是会小心为上的。

绿珠这次是便衣北上,所有的下属都是暗中相随,除了驾车的车夫外,这一路上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同行。为了锻炼儿子随机应变的能力,她也学卫衍往日的做派,很是做了一把甩手掌柜,一路上的吃食住行,全部都交给儿子张罗,并且在儿子小声抱怨的时候,时不时地拿妇人不该在外抛头露面,这些事当然该由儿子料理这样光明正大的话,来堵儿子的嘴。

碰到这样的父母,卫敏文有苦无处说,只能本着为人子女的虔诚孝心,好好负起他那个旅行管家的责任。

就这样他们一路进了滁州,碰上第一个检查严密的关卡要隘。

为了掩藏身份,绿珠和卫敏文当然用了伪造的路引一路北上。在路引上,绿珠的名字是范吴氏,卫敏文的名字变成了范阿宝,他们是青州人士,因家乡今夏遭了水灾,生计艰难,遂来投奔远嫁滁州的姑母,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与丈夫在路上不慎失散,只能与儿子先行前来滁州投奔亲戚。

一路上,卫敏文已经把这个故事背得滚瓜烂熟,不过真的被他母亲推下车来,接受官差问话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他原先的生活,与伪造的身份,有些遥远,要想不露一丝破绽,就得用点心思好好答话,不过问话的那位官差,听到他连家里养几头牛都一清二楚,最后只掀开帘子看了几眼,就让他们过关了。

“娘,你让小孩子去做这种事,就一点都不担心会出岔子吗?”等马车过了关卡,往前行了一段路,卫敏文才对着老神在在坐在他对面的母亲,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

“我家宝宝做得很好。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会越做越好的。”绿珠直接忽略了儿子的抱怨,笑眯眯地夸奖道。

卫敏文一直怀疑母亲给他取了个范阿宝的假名,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叫他宝宝,但是母亲拒不承认,他也没有能力制止母亲宝宝长宝宝短地叫他,只能当做没听见。

这一路上又经过了好几道关卡,卫敏文应付起检查来,越来越熟练,各种谎话张口就来,和吃大白菜一样简单了。

卫敏文本来以为所谓来投奔亲戚,就是一个幌子,没想到这滁州城内,真的有这么一个“姑母”存在,他们的马车到达亲戚家后,众人马上就上演了一场亲戚相逢泪满面的戏码,不过已经被这一路上的惊喜磨练得神经异常坚韧的卫敏文,虽然被他们的“真情”流露大戏,弄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过最后他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个哭哭啼啼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