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渡佛 一

“门?”陈知南哑然,“他们家是门神啊?”

“哎,那什么老板,叫什么名字啊?”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去了自然会知道,”陈旭挥了挥筷子,斜着瞥他一眼,指指桌子,“吃,快些吃完了收拾东西上路。”

陈知南敲敲桌板:“事关您孙子的前途怎么还不让我问两句啊?”

“前途?”陈旭眼睛一瞪,“你有前途么,你前途钱途前凸后翘都没有。”

陈知南哑口无言,赌气地靠着桌边坐下,两只手在桌上握着。

陈旭摆了摆手,道:“坐下吃饭吧你。其实我是忘了他叫什么名了... ...”

陈知南无语:“不是,您让我吃了上路您也没给我整副碗筷啊?”

“你没手啊?自个儿拿去!”

“……”陈知南撇撇嘴,得,自个儿拿就自个儿吧。

陈知南拿了碗筷刚落座,陈旭就三两下把剩下半碗红烧肉扒进了——自己的碗里——且动作行云流水,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觉害臊。

顺便把白菜炒肉丝往陈知南那边推了推。

当然,肉丝也吃完了。

陈知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尔后陈旭满足地起身,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冲着陈知南嘿嘿一笑:“你慢慢吃,我去给你准备点东西。”

陈知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个空碗和半碗白菜,心中悲愤之情无以复加,闷着口气,默默地把那半碗白菜拿筷子赶进了自己碗里。

然后发现刚拿的筷子一长一短,不是一双里头的。

他二十三岁新中国好青年一个,还在长... ...额,可能还在长身体,居然就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过了一会儿,陈旭回来了,捧着一个大布包,看上去很旧,落了厚厚一层灰,原本颜色都褪去大半。

陈旭笑呵呵走过来,坐在陈知南旁边,毫不顾忌地把那物件往吃饭用的桌上一放。

“噗”的一声,陈知南仿佛看见空气中无数亮亮晶晶的细小灰尘,被风带起,然后欢欢喜喜地裹在了他的米和白菜上。

陈知南:“... ...”

“来,乖孙,”陈旭慈爱地拍了拍陈知南的肩膀,“从前日子清闲,爷爷也没教你什么,如今你上路了,爷爷也有些东西,你能懂进去多少就懂进去多少吧,囫囵吞枣的学一些,总有用处。”

陈知南点点头,心想着陈旭又要长篇大论地讲他的江湖骗子大法,只得坐在那儿准备听。

哪知半天都不见陈旭开口,陈知南心里奇怪,刚欲开口问上一问,却见陈旭笑道:“怎么啦乖孙,快将这些秘籍拿去,得空自己好好研究透彻啊。”

陈知南:“... ...您不说两句吗。”

“我没有什么需要说的,”陈旭道,“在外面好好做人,不要给霁云观,给本天师丢了脸。”

“哦,”陈知南无奈点点头,回道,“不会。”

陈旭又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又摇摇头,道:“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合着你这辈子,命里该走这么一遭。”

“对了,那包里最后一册,你到了之后,自个琢磨琢磨时间,寻个机会交给他们老板。”

“这个老板——嗯,性子有几分倨傲,可能不大好相处,”陈旭为难地皱皱眉,道,“有时过于严苛了些,你便尽量顺着他的意。”

“有什么不懂的,我也来不及教你了。其实这番他本是叫我前去。”

“我... ...”陈旭忖度了下用词,悠悠道,“我不想去。”

“你便虚心讨学着点,他到底是会教你的。”陈旭说。

于是咱们的小主人公,陈知南,这便算是上路了。

川西到川东,不算远。

陈知南在观里多年,极少下山,也是头一次踏足山城的土地。

并没有人来接,幸得陈知南方向感不错,不少热情的本地人给指了路,傍晚七点多子,陈知南终于抵达——新华书店。

陈旭特地嘱咐了,问路不要问小泉堂,要问新华书店。

小泉堂在书店的左边。

书店人很多,挤到了外边马路上,陈知南费力穿过人群,却并没有看见自己要去的地方。

陈知南背上背了俩包,手里还款着仨,走得极其艰难。也许是他听错了,在右边?陈知南想了想,又拖着一大堆东西穿过人群,往右边一看——进步担担面。

好进步啊。

陈知南只好又回到左边去,往前走了十几家铺子,都不是小泉堂。

陈知南没法子,只好随便走进一家店,问知不知道有家医馆叫“小泉堂”的。

不料连问了好几家,得到的统一回答都是“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自己也没走错啊?名字... ...应该也没记错。

陈知南累极,只得提着东西,走到书店前头的石阶上坐下,整个人蜷成一团。

半晌,还是站起来,拍拍裤腿,准备瞧着哪几个机灵点的,逐一问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个人,指了指旁边,答道:“你找小泉堂?不就在这儿吗?”。

陈知南一回头,周遭景色一晃,天一下暗了大半,身侧仿佛掠过几缕流云。

眼前赫然是一间占了两家店面的医馆。

顶上悬了块木匾,刻着“小泉堂”。

就在新华书店的左边。

看得那匾出用笔墨盖了好几层,但依旧有些不清了,应该颇有些年头。

陈知南忽然不知怎的就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泉堂”,是眨眼间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陈知南呆了好久,才勉强笑了笑,冲指路那人道了谢。

小泉堂的门是掩着的,没全开。在门口踌躇片刻,陈知南背着东西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进去。

胆有点小,闭着眼进去的。

陈知南听到问问润润一句男声:

“晚上八点零七分,第一位客人,欢迎。”

陈知南默默睁眼。

这就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药号,比一般诊所稍微大点。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边坐诊的不是一个老头老太太,而是一个看上去三十不到男子。

年纪不大。

中分头,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和堂中各类用具的古旧色泽一比,颇有些违和感。

那人见无人应答,遂抬起头,看见陈知南,转头嗤笑一声,站了起来,走近几步,斜睨了他一眼。

“天师怎么没来?你是他什么人?”李重棺见陈知南面熟,问道。

“陈知南,”不知道为什么,陈知南腿有些抖——这人看上去,不大好相处,“天师是我爷爷。你是?”

“天师的亲孙,霁云观——高徒?”李重棺听了这话,刻意地稍稍躬了身,嘲道,“那还真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陈知南眼睛一瞪,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