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渡佛 一(第2/3页)

“李重棺。”

那个男人摇摇头坐下,道:“木子李,重,棺材的棺。”

棺木的棺... ...陈知南咽了一下口水,干笑道:“取得可真别致……”

“是么?”李重棺冷道,“你人也烦得挺别致。”

“你这个人,”陈知南气急,喊到,“怎么说话的。”

李重棺抬头,瞪了陈知南一眼,反问道:“和你有关系?”

“我找你们老板,”陈知南气鼓鼓地说,“叫你们老板来和我说话。”

“不好意思。”李重棺坐回椅子上,道,“我就是老板。”

“我留你一天,明天就给我滚。”李重棺连个正眼也没给陈知南,低着头不知道在纸上写什么东西,“我这里不收闲人。”

陈知南几乎是要气笑了:“你以为我想来的?”

“你死乞白赖也没用,明天一早就把你赶出去,”李重棺刷刷地写完一张纸,递给陈知南,“然后把这个交给天师,请天师过来。”

“……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好像我多想来似的。”

“你不想来,干嘛过来浪费时间。”李重棺皱眉道,“闲的?”

陈知南翻了个白眼,是,他可能是闲的吧。

“... ...态度放好点,不然你请不到我爷爷,看你怎么办。”

“请不到就不请了,不要尝试来威胁我。”

李重棺向后头招了招手,招来了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陆丹,给他介绍。”

陈知南莫名其妙:“怎么?”

“我改变主意了,”李重棺淡淡道,“留你一段时间,混日子就滚。”

“喂喂,我还不想待这儿呢——”

陆丹听到李重棺叫他,从后面蹦蹦哒哒地出来了。

“这儿就我们三个当班,我只当晚班。若都有事出去,那关门停业个十天半月,一年半载的,都是正常情况。”

“三个?”陈知南左右看了一番,都只有眼前一男一女,“关门停业?”

陆丹虽是个姑娘家,也活泼的很,很是自来熟,“啪”地往陈知南肩膀上一拍,道:“加你不就三个了嘛!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傻乎乎的!”

“我叫陆丹,他平时都叫我卤蛋。”

“嗯,”陈知南同陆丹握了握手,“陈知南。”

陆丹只打了个招呼,这边也没其他事情需要她做,便蹦蹦哒哒地跑回自己柜台去了。

陈知南一看,陆丹桌上一左一右,叠了两大摞小人书。

“我们这规矩不多,你平时就这么待着,别乱跑。有事我都在。”李重棺看了眼陆丹,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陈知南眨了眨眼,问题?有啊,非常有,特别有。

“您怎么知道我是陈知南?”

“我在这儿待了很久,小泉堂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哎老板,我不会给人看病啊,我不懂中医。”

“工资怎么算啊……”

“什么事出去?出诊吗?”

“伙食怎么解决”

……

陈知南连珠炮似的问了一箩筐,自己都不太好意思,看了看李重棺摆出来的大黑脸,赶忙噤了声,不说话了。

李重棺废了很大力气控制面部表情,用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冷着脸,居然还真的逐一给他解释过去:

“不懂没关系,卤蛋也不懂医理。”

“工资我没有很大所谓,除去店面开销,就我们三个人平分。吃的东西也随意。”

“出诊...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不知怎么的,陈知南觉得李重棺在说这句话时,面部表情有点诡异。

“天师曾来信和我说,走在街上头发最长,最傻帽那个,就是他孙子,”李重棺上下打量陈知南一番,道,“诚不欺我。”

“我本要回信拒绝,哪知天师就这么让你过来了。”

陈知南的头发留过了腰,直接扎了马尾在脑后。现在的进步女青年头发大都剪到刚过耳,的确没准是街上头发最长那个。

“我一定不是他亲孙子... ...”陈知南一脸哀怨地道。

李重棺拍了拍陈知南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陈知南心道,觉得什么觉得。

李重棺好似听到了一样,别过了头,回了一句:

“我和你们老陈家的缘分还未尽,天师是知道的。”

不然我还真不想留你。

但那个家伙难得叫我帮他做什么,我也不好拒绝。

怎么办呢……带孩子啊。

第一次呢。

“泉哥——来患者了,别聊了啊——”陆丹从万卷小人书中抬头,远远喊了一声。

“知道了。”李重棺回了一句,转头木着脸陈知南说,“你去那边坐。”然后便换上了一副极其标准的笑容:“老人家,怎么了?”

其变脸速度之快与川剧班子台上唱戏的有得一拼,虚伪程度令人发指。

进来的是一个老人家,面容憔悴,头发蓬乱,脸上带着黑灰,衣服穿得破破烂烂的,外套好像在什么地方烧过一样,有许多黑乎乎的孔眼。

老太太落座,指了指小腿,颤颤巍巍说了句,这段时间腿有点疼。

“麻,有时候钻心的疼,有时候又没了知觉。”

老人家似乎想去摸摸自己的腿,却被李重棺挡了,再去碰时,李重棺紧紧拽了老人家的两胳膊放在桌上,一下一下安抚似的轻拍着。

“没事儿啊,老人家,没事儿。”李重棺笑了笑,“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陈知南刚准备去另一边坐下,只看了一眼,就石化在原地。

那个老人家根本没有小腿,椅子上只有一双空落落的裤管在那儿悬着。

老人却好似没有察觉似的,双手被李重棺按住,也没法去拍自己发疼的小腿,只一遍一遍的重复说:“腿疼,特别疼,一阵一阵的,跟要断了一样... ...疼... ...”

“还有哪儿疼么老人家?”李重棺微微笑着,柔声问道。

老人家木楞了半晌,嘴微微张着,一会儿才说:“疼... ...眼睛... ..眼睛也疼... ...”

刚说完这句话,老人的左眼珠吧嗒掉了下来,在桌上咕噜咕噜滚着,带出一道长长的血污。

小泉堂很安静。

陆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安静的在看小人书。

李重棺习以为常,内心没有丝毫波动,脸上挂着十分标准的笑容,把眼珠用两根指头拈起来,塞回了老人家眼眶里。

新人陈知南,沉默寡言,目瞪口呆,五雷轰顶,天打那个雷劈,差点吓成傻逼。

苍天呐。

李重棺又拍了拍老人家的手,确定她不会乱动了,才开始开方子,然后抓药。

老人家就呆呆地坐在原地,好像方才她的眼珠并没有突然地掉出去,也没有突兀地被人塞回来一样,只偶尔,因为着实疼得很一样,小声“嗯啊”两句。